外面敲过三声锣鼓,这春宴便算是真正开始了,所有人都依次入座。
江思渺不紧不慢地换好了衣裳,这才从后方入宴。
宫里的桃花倒是比往年要露的早,今年已有了成型的花苞,粉白相间,如同粉嫩的蚌壳,正等待着时机一展芳姿。
皇后坐于最前方,眉目温柔,含笑道:“诸位,春宴已开始,各位才子佳人们不必拘礼。”
座下的人们一时没人出声。
江思渺眼见在她对面的青年刚想起身,蓦地被身后的人拉了回去,眼神里满是警告。
“皇后娘娘,臣女见这园中的梅花正盛,愿用古琴为大家带来一首《引梅花》。”
说话的人穿了一件琵琶襟上衣,外搭蝶戏水仙的裙衫,粉霞凤尾织罗裙迎着风微微摆动,白纹碧霞披风已被取下,手上挂了只粉铃铛,举手投足间发出清脆的声响,衬得她更为楚楚动人。
女子抱着古琴在台中央坐下。
身后方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开始小声私语。
“相府千金就是气派,如此珍贵的古琴竟也舍得从家中取来!”
“此言差矣,顾小姐自是有这个实力和底气,刚刚还有人想先出来,也真是不怕得罪相府。”
“我听说顾小姐才貌自小便是京城第一,脾气更是温顺恭良,多少男子上门求娶都不得法……”
“……”
江思渺听了几句,也算明白了刚刚是怎么一回事。
又细细看了一眼台上的琴,果真不是凡品。
琴面黑红相间,断纹梅花和断纹蛇腹相互交织,龙池上方隐隐约约刻了字。
若她不曾认错,那是传世名琴“独幽”。
江思渺拿了个杯盏的功夫,那边已然开始弹奏。
曲风柔和婉转,灵动翩翩,泛音飘逸,旋律清新,如山涧清流,如梦境漫漫,让人身临其境,如痴如醉。
一曲完毕,所有人惊叹了一下,随后便响起了起伏的掌声。
“好,许多未见,顾姑娘的琴艺又长进了不少,理当重赏!”
皇后笑着看了一眼身旁的芳若,芳若意会,下台赐了一对蓝白琉璃宝石耳环。
后面的人断断续续上台,有对诗的,亦有作画的,气氛渐渐热闹起来,几位青年见状亦到一旁饮酒对弈。
今日宴上的酒是上好的梨花酒,香味浓郁,只是闻闻便让人心头荡漾。
翡翠杯刚被拿起,江思渺还未喝上一口,便被人点了名。
“这位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国夫人了吧,国夫人当真如传言里那般,是个绝代佳人呢!”来人手捏帕子,话里调笑的意味十足,“国夫人貌似还未曾上台,可不要浪费了您的才华,让我们欣赏欣赏您的才艺!”
字里行间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挑衅意味,可她好似并不认识也未曾开罪过此人。
“夫人,这是忠武将军家的独女,名唤秦珍珍,和大小姐的关系不错。”秋桂站在江思渺身后,小声提醒道。
但若只是因为和江思芸关系不错,也没有必要在这众目睽睽下找她的事,毕竟先前的孰是孰非,大家都心知肚明,现今为了一个皇后亲自发话赶走的人,得罪她这个一品国夫人,怎么看都不是有脑子的人会做出来的事情。
秋桂瞬时小声惊呼了一下,意识到不妥,立刻捂了捂嘴,又凑近了点道:“夫人,她曾经十分爱慕将军……”
原来是燕寒昭的桃花。
这是因她嫁给了燕寒昭看她不爽,连同江思芸的事一起,要寻她的不痛快呢。
江思渺终于将手中的梨花酒入了口,香醇清爽,淡淡的梨花香萦绕口腔,她放下翡翠杯,四两拨千斤道:“多谢秦小姐惦念,我先前落了水,身体虚弱,实在不便,不如秦小姐先为大家展示展示,也好叫我们大饱眼福。”
似是没料到她会反驳,秦珍珍咬咬牙,干脆直接转过身向皇后请命。
“皇后娘娘,臣女听闻国夫人色艺无双,实在心痒得紧,可否有幸请教一下?”
皇后见众人已融入气氛,本欲起身离开,让大家更放得开些,现下听到秦珍珍的话,又看见台下一些附和的声音,又坐了下来。
“国夫人莫不是不敢吧?”秦珍珍见皇后犹豫不决,给后面的几个世家小姐使了个颜色,几人立刻意会。
“国夫人如此淑逸闲华,若不展示一番岂不可惜?”
“是啊是啊……”
皇后看向坐的端正的江思渺,一时看不出她是否是情愿的,剩余的人开始起哄,于是无奈道:“既如此,便请国夫人上前来吧。”
江思渺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起身行礼,款款而至中央。
秦珍珍想让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出丑,必是江思芸同她说江思渺从小什么都没学,什么都不会,是个名副其实的花瓶,空有一脸美貌却无一点墨水。
可惜,秦珍珍打错了如意算盘。
儿时她虽不愿去学堂听夫子授课,可琴棋书画,她从小便开始学,不说数一数二,但样样精通是一定的。
“皇后娘娘,臣妇想请秦小姐抚琴为我伴奏。”
“允了。”皇后颔首。
秦珍珍不情愿地抱着琴坐下,心里却是一团火,她凭什么要给江思渺伴奏?
琴声未起,江思渺舞步先起,长袖飘然旋转,翩翩作舞,节奏不定,快中有慢,慢中有快,时而舒缓,时而急促,舞步嫣然,不绝如缕。
有人认出来那是《霓裳羽衣舞》。
秦珍珍完全被江思渺牵着节奏,到后面琴声完全跟不上她的舞步,脸色惨白地停下,而舞蹈还在继续。
全场十分安静,都在静静欣赏这段舞尽霓裳。
秦珍珍手指握成拳头,全身都在用力,她虽不乐意,却不得不承认,江思渺确实跳的很好,若说没有个十年的功夫,是断然跳不出这样的水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