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之前也没打算让她知道他来过。
不过是想着今天她生日,半道从商务局上离开,过来看她一眼。
这是他的习惯。
他知道她今天出门了,也不会很早回来,所以他等在宿舍楼下,不会见不到。
但时间一分一秒走过,夜色越来越深,热闹的校园渐渐变得人迹寥寥,直到宿舍大门关闭,她也没回来。
她今晚住在外面。
当意识到这点,孟晏珩的脸色变得黑沉,司机都渐渐感受到了几近窒息的气氛,大气不敢喘。
好在,这时穿得花枝招展的小姑娘哒哒哒跑着出现了。
孟晏珩看着她在宿舍门口的台阶上坐了下来,脸上的表情渐渐由阴转晴。
小姑娘今晚穿得格外漂亮,卷了头发,化了妆,穿着嫩粉的公主蓬蓬裙,精致得像个洋娃娃。
他有占有欲吗?之前孟晏珩也思考过。
他能容许她跟别人的男人传绯闻,容许她那小竹马苍蝇一样围在她身边打转,容许她有十分聊得来的学长,容许她在学校里有很多追求者,这些他并不放在眼里。
但她特意打扮得那么漂亮去见其他男人,孟晏珩很生气。
当然,他生气也没有任何人能看出,他对情绪的管理掌控自如。
解约合同他一直没有取走。
这是他为自己留下的来见她的理由。
至于理由的可信度他并不在乎,也无所谓。
所以他下车了,他今晚要带走她。
如果有机会,他要教训惹他生气的小姑娘。
他迟早要让她明白,她的眼里只能有他。
静雾一点不犹豫的上了车。
可以说,她如今最信任的人就是孟晏珩。
而且虽然错过了门禁,但换一个角度想,她不回去也好。
她不想林芮还要像今天早上一样在她面前假装无事,假装高兴。
她昨天半夜搜集了些她导师的信息,今天早上也跟她的导师打听了些她导师在师圈中的风评。
就像林芮说的,直到她的导师向她出手,她都一直认为对方是正人君子。
但她还是想为林芮做点什么,虽然她可能需要求助到孟晏珩。
对了,大晚上的他来拿什么合约。
还是在她生日这么特殊的时间。
静雾连同之前的事细细琢磨起来。
她想要张叔送她回校的时候,孟晏珩把他派走买东西去了。
她想要裴姨陪她去医院的时候,裴姨忽然临时有事。
这份合约他一直没拿走,她怎么那么笨,她就该质疑他为什么不派秘书助理来拿走的,相信他下次见的什么鬼话,下次见,见了他最后也没送她回学校呀。
她现在肯定了,这老东西,就是欺负她单纯,故意捉弄她!
但是他会什么要来见她啊?
静雾不敢想,一想就觉得莫名燥热,连空气都黏黏糊糊的。
但其实车上的空气很凉,孟晏珩让司机调温度。
沉浸在思绪中的静雾没听到,也没看到挡板逐渐升起,以及察觉不到,隐藏在暗处,孟晏珩幽深晦暗的目光。
只是当她回过神时,清晰的闻到了车厢中弥散着一股青涩的橘子味。
视线在硬派的车厢内轻轻扫了一圈,静雾看到触控屏扶手上半牙剥开的橘子。
一看就很酸的青皮和果肉。
孟晏珩喜欢吃橘子?
一只修长如玉的手忽然出现在眼底,拿起了那半橘子。
孟晏珩掰开一牙递给她,“想尝尝吗?”
静雾最怕吃酸了,但莫名的,她没拒绝,抬起手来。
“忘了,你嘴巴真的好了吗?静雾。”
静雾葱白粉嫩的指尖一顿。
——再见面我要检查的。
她忽然想起电话里孟晏珩说过的话。
小姑娘下意识抿紧了唇,又想起要回话,只好重重的点点头。
然后继续从青皮上取下那牙橘子。
不要他检查,她不会再乖乖张开嘴巴给他看的,她自己用行动证明她真的好了。
孟晏珩一直看着她,她吃东西也像猫,第一口只会试探的尝一小点。
小月牙似的橘肉碰到她莹润的唇瓣——她今天的唇色过分的饱满艳丽。
像那晚看到的,她湿软殷红的舌尖。
孟晏珩眼底暗了两分。
目光缓缓下移,又注意到她葱白纤细的手指上,圆润小巧的指盖是奶绿的颜色。
她都没在他面前涂过这样颜色的指甲。
孟晏珩微微蹙了下眉。
然而,他的注意力很快又回到静雾一张皱巴巴的小脸上。
小姑娘酸得要掉眼泪,哭唧唧道:“孟晏珩,这橘子一点不好吃。”
她眼睛里全是亮晶晶的水光,说不出的柔软和娇气,孟晏珩心里软了那么一下,随之而来的却是一股忽然被点燃的无名妒火。
但他的情绪掌控太自如了,叫人看不出半点。
孟晏珩慢条斯理地抽了两张纸巾伸过去,掌心向上,嗓音很沉,“吐出来。”
静雾实在咽不下去,但也不好意思吐在他手上,虽然说垫着纸巾。
就在她准备抬手去拿纸巾时,孟晏珩的另一只手忽然伸了过来,毫无防备的,她的两只手腕随之被禁锢住了。
静雾先是愣了下,然后惊诧,她竟然被这男人如此轻松的,单手就掌控住了。
无法动弹,静雾本能的感到害怕,心脏砰砰跳。
“吐出来。”这时她又听见他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静雾恍惚间感受到了不容置喙的,命令的语气。
她只能任由他束缚着她的双手,听话的低头,张开嘴巴把含得软烂的橘肉吐在了纸巾上。
可是这姿势好怪啊。
不等静雾感到害羞,口里忽然牵出一条湿哒哒的津线,坠在同样湿哒哒的躺在白色纸巾里的橘肉上。
静雾刹时间脸颊爆红,手腕挣扎,然而孟晏珩的力道竟然大得不行,他今天莫名的态度十分强硬,压迫感十足。
那条津线就这样羞耻的存在了四五秒才断掉。
静雾闭紧嘴巴,立马仰起头来,一张红润的小脸上瞪圆了黑亮的杏眼道:“孟晏珩,你…你放开我。”
她瘪着嘴巴,生动形象的演绎了什么叫恼羞成怒,凶也凶不起来,反倒有股委屈吧啦的劲。
“谁教你倒打一耙,不懂感恩的,静雾?”孟晏珩压下眼睑,不紧不慢的松开手,依旧沉稳如山的样子。
甚至语气威严沉厚,叫人感到压力。
?
她倒打一耙?
静雾理智全无,想骂人,但忽然对上他侧过头来的目光——不像往常那样只是看过来一眼,而是长久的,沉静的停留在她身上。
静雾习惯了孟晏珩开车,很少和他这样一起坐在后排,忽然这么对上他黑沉沉的眼神,小姑娘就像炸毛的猫咪忽然看到凶神恶煞的大老虎,立马又乖了,哑了火。
这一秒钟静雾好害怕他。
受于压迫,只能不情不愿的小声道:“谢谢。”
孟晏珩不要脸的应下,“这样才对。”
静雾竟然从他的语气里听到了daddy对little baby那样的肯定和夸奖:“……”
静雾不想跟他说话了,想起自己口水掉出来的样子也没脸跟他说话。
孟晏珩看到了吗?他肯定看到了。
他还捏紧她手不给她动!
这老混账东西!
静雾闭上了眼睛。
孟晏珩瞥她一眼,收回目光后,嘴角扯起个很淡的笑。
他忍不住想逗静雾。
她淌津线的样子也很可爱,很诱人,像一颗等待着被采摘的,汁水饱满的水蜜桃。
孟晏珩在静雾身边安静的把剩下的橘子慢条斯理的吃完。
他知道,有些事,或许静雾已经记不得了。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
那年孟晏珩10岁,孟梁华在新年送给他一条性情凶悍的警犬德牧,并提出要求,让他在一周内将这条凶狠的德牧训得乖顺,训得听他的话,并只听他的话。
10岁的孟晏珩已经学会掌控自己的情绪,他没有表现出恐惧,最后优秀的完成了孟梁华的要求。
作为奖励,孟梁华将德牧送给他。
往后,这条德牧是孟晏珩童年里,回到家后被允许浪费时间的唯一玩伴。
那时孟晏珩年幼,甚至觉得爷爷虽然严格,但也有温情的一面。
到他17岁,这条德牧已经变成了一条十分温顺的老狗。
时间是厚重的,这条老狗早已渐渐成为了孟晏珩生命中的重要组成部分。
孟梁华在这年新年又提出了让他亲自为这条老狗安乐死的建议。
孟晏珩那时才彻底看到自己的天真。
在孟家,他先是被寄予厚望的继承人,才是长孙,儿子,兄长,最后才是他自己。
新年期间,爷爷奶奶正和一干老战友们在家里聚会,十分热闹的节日气氛,这却是孟梁华送他的新年礼物。
17岁的孟晏珩从爷爷的书房走出来,骨子里还是少年意气的年纪,无法再得体的融入欢乐的气氛,一个人躲到楼顶阳台吹风。
静雾是这时候闯进来的。
小丫头蹲到他面前,双手撑着下巴,歪着小脑袋问,“阿珩哥哥,你在不开心吗?”
小丫头奶声奶气的,语气里充满了疑惑。
少年并不想理小丫头片子。
小丫头杵着膝盖看了一会儿,重重的叹了口气,然后站起身哒哒哒的跑开了。
过了会儿,小丫头小手里抓着一个大大的青橘跑回来了。
又大剌剌的蹲到少年面前。
当着少年的面,小丫头使出吃奶的劲也掰不开橘子,脸蛋反倒被涨得红扑扑的。
少年的心情好了一些,从吊床里撑起身,饶有兴趣的看着小丫头,心想再看她掰两下就帮她。
小丫头却嘟着嘴巴主动递来没剥开的橘子,大大方方道:“阿珩哥哥帮帮乐乐吧,乐乐掰不动了。”
少年彻底被逗笑,坐起来,无声接过橘子,掰开递给她。
小丫头摇摇头,两根小辫子跟着脑袋晃,伸出小手把橘子推回去,又撑着下巴歪着脑袋看少年,“阿珩哥哥吃。”
少年没动,小丫头直接不客气的上手,粗暴地掰了一牙橘肉往少年嘴里塞。
爆开的汁水侵入口中,少年立马被酸得皱了眉。
同时耳边炸起小丫头脆生生的小奶音,“是不是超级酸!”
小丫头在咋咋呼呼中又猛然凑近少年的脸,大眼睛紧紧盯着看,像是在观察一个实验反应。
过了几秒稚嫩的小脸却皱了起来,鼓了鼓脸颊,满脸疑惑道:“咦,怎么不对呢?”
少年开口说话,“什么不对?”
“乐乐伤心的时候,吃一小瓣酸酸的橘子,立马就哭出来了。”
小丫头伸出手指轻轻戳少年的眼睫毛,疑惑问,“阿珩哥哥,你的眼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