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成修眼神微动,视线从某个方向不着痕迹地收回,抬手另拿了一个酒杯满上推过去。凉凉瞥了来人一眼:“贺老板倒是潇洒,店里出了事到现在才来?”
“我的错我的错!”贺子杰接过酒杯,用胳膊杵杵他,“不过我是真好奇,怎么突然一声不吭地回来了?”
“上个月打电话的时候不是还说国外那批孙子太难缠这几年暂时都回不来?”
“你家真破产了?”
梁成修:“你大学专业不选编导真的太可惜了。”
贺子杰眉毛一挑:“是吧?我也觉得我有天分。不过说认真的,你妈那个状态,没点人死鬼怨的事能放你出来?”
“……靠,不是吧?好不容易回国一趟你真就只待几天?哪天的飞机啊?”
梁成修抿了口酒,唇角微勾:“昨天。”
贺子杰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兄弟跟你心连心,你跟兄弟玩脑筋!”
“我什么时候说要走了?”
余光时刻注意着的包厢忽然开了门,梁成修动作一顿,随即跟着起身,随手在贺子杰肩膀上拍了两下:“帮个忙。”
……
酒吧的一扇门仿佛彻底隔开了里外两个世界,扑面而来的冷风吹得路余浑身一颤。
手机再次弹出了电量预警,打车软件却迟迟无人接单,路余万分无奈地扭头看向了不远处亮着灯牌的宾馆。
直到看着青年走进宾馆,那辆一直远远缀在他身后的黑色宾利才终于靠边停下。
贺子杰单手搭着方向盘,屈指在扶手箱上敲了敲:“诶,到底什么情况?”
梁成修视线堪堪从窗外收回:“你猜。”
“咱能不打哑谜了吗大哥?”贺子杰一脸鄙夷地撇了撇嘴,“真没事你能随便让我开你车?”
“酒驾犯法。反正你那杯还没来得及喝。”
贺子杰一噎。这人酒量好得要死,而且总共也才喝了几口,对梁成修的酒量来说和喝水有什么差别。
“等下,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到底干什么非得跟着人家?”
贺子杰眉毛一挑:“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梁成修:“哪样?”
贺子杰一脸高深莫测地凑过去,眼睛亮得像是发现了世界第八大奇迹:“一见钟情?”
梁成修低头敲手机,没否认却也没承认。
“你等着的,等回去了我就找严严三堂会审!”贺子杰从口袋摸出突然响起的手机,一边解锁一边骂骂咧咧。
车厢里才安静下来没多久,贺子杰没忍住“操”了声,连带着脸色也跟着沉下来,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扭头道:“我妈说老头来酒吧抓我了,走不走?酒吧这边反正暂时不能待了。”
“咔哒。”
车门应声而开。
贺子杰满脸的问号恨不能化作实体砸向自家发小。
“我还有事。”梁成修说。
贺子杰看他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再次确认:“不是,你认真的?”
这人今天绝对有问题。
“要走快走,要真被你爸抓住了,到时候别哭着求我们去救你。”梁成修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瞥了他一眼,转身利落下车,毫不客气地甩上车门,“对了,别走坝前路。”
***
路余背靠着墙站在走廊尽头,半封闭式的阳台有扇大开的窗,冷风从窗外吹进来,刺激得大脑皮层都跟着发麻。
“怎么站在这?”背后忽然响起道低沉却温和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好闻的香甜气息,眨眼间便笼罩了这小小的一片区域。
路余扭头,脸颊还晕着淡淡的红意,声音却被夜风染得有些凉:“跟踪我?”
“朋友有事先走了,这边打不到车。”梁成修向他展示了一下手里造型精致的小蛋糕,“为表歉意,还送了我两个蛋糕,说是元旦节礼。”
“你的朋友貌似不太靠谱。”路余笑了下。
蛋糕当节礼,要是说给他带班时的那些小八卦精听,绝对要义正言辞地让这人单独一个国。
触及过往,青年的眼中静悄悄蒙上层缥缈的落寞。
梁成修低头看着,心脏却像是被他攥在手里,泛酸又发疼。他举了举手里的包装盒,在路余眼前晃了晃,语气轻缓:“吃蛋糕吗老板?”
年节前后的日子总是格外适合劝人,四字神功可谓是功不可没。
路余明明没觉得饿,也不是很想和男人分享这独特的元旦节礼,却还是因为一句“大过年的”而沉默着接过了打开包装的蛋糕。
奶油香甜,蛋糕柔软,隐约还能闻到点芋泥的清香,路余捏着把塑料小叉子,从蛋糕上又戳下一块。
路余抿了抿唇,感受着口腔中超标的糖分和香甜口感,原先苦涩的心情都像是被蛋糕挤占赶跑了。
吞下最后一口蛋糕,收好包装丢进垃圾桶后,路余才腾出手摸出手机。
11:49
还是元旦。
两人沿着走廊往回走。
路余看了眼男人的背影,视线又落在垃圾桶里的包装盒上。
不论怎么说,在十二点结束前,他还是吃到了蛋糕。
而且是一个很甜很好吃的,别人送的蛋糕。哪怕没有蜡烛,没有许愿,也没有生日帽,甚至另一个当事人并不知情,但他有了一个时限一年的亲人和一个很漂亮的小蛋糕。
柔和的月色下,一双墨染的瞳孔不太适应地眨了眨,隐约露出几分脆弱的柔软,路余认真地想,和上辈子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