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嘉收到方肖洄信息的时候,正徘徊在办公室,等得有些焦灼。
已经过了快半个小时,按理来说段宋应该早就回来的,但几次看门口却始终没有什么动静。
他有些不太好的预感,本以为是自己想得太多,没想到还真是发生了事情。
两个电梯一时停在高楼下不来,没办法他只得马不停蹄地从楼梯往下跑。
一路上嘴里不断嘟囔祈祷着段宋不要发生什么事情。
往下冲得太快,看台阶有些晕,有好几次如果不是及时抓住一侧的栏杆,他几乎就要直挺挺地从楼梯上摔下去。
等到终于赶到主任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只见外面楼道几乎被一堆人围得水泄不通。
像是雨天毫无征兆的响雷,从房间里传出的声音很大,震得他心慌得更加厉害。
喉咙有些发干,他大口喘着气,脑袋一片空白,拖着有些发软的腿走过去。
方肖洄也站在门口,看到他,从人群中硬挤了出来。
“你怎么这幅样子?”方肖洄的眉头几乎拧成一团,过来扶住他。
芮嘉顾不上自己,眼神有些空洞地望着他,“现在怎么样了?段宋呢?”
闻言,方肖洄的表情更加难看,“都还在里面,没人敢进去。”
里面的吵闹声还在继续。
思绪乱成一团,芮嘉甩开方肖洄,也不管什么形象直接往人群中挤。
期间撞到不少人,他连抱歉都忘了说,有几个在身后骂了他几句。
但他没心思注意这些。
直到终于挤到门口,里面的混乱场面尽收眼底。
只见沙发上坐着一个体型微胖的中年男医生,正面色痛苦地一只手扶着额头,似乎是受了伤,能看出有些红肿发青。
段宋护在这人身前,正对面是个壮硕的男人,上穿一件白色老头衫,露出的右臂自肩头到肘关节纹着一个扎眼的关公刺青。
看起来明显是个不好惹的狠角色。
“我最后再问一遍,你们到底给不给个说法?!”男人话里卯着一股劲,毫不客气。
而且听口音明显还是个东北人。
芮嘉只觉心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要忘了怎么呼吸。
以前看电视的时候,他看过不少医闹的情节,当时不以为然,只觉得是为了剧情起伏故意要加上的东西。
现实中真得会有人这么不可理喻吗?应该不会吧。
但到今天,他才终于得以纠正认知。
看着这个人气势汹汹的样子,还有沙发上的人,他真得害怕段宋也会被怎么样。
不行啊……
如果段宋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他觉得自己估计会疯掉。
里面,段宋耐着性子安慰男人,面色仍然沉着冷静, “先生,您先听我说,您先别激——”
“我刚才是不是听你们说了?”男人不等段宋说完就直接打断,又往前逼近一步。
芮嘉心头一紧,攥紧了拳。
“我就不明白了,我爹被你们治死了,我就是想要个说法,咋的就这么难?啊?!”男人的嗓门很大,脸也涨得发着红。
“你们这群医生心咋这么黑呢?!”
……
大概是心理学的直觉,芮嘉感觉这个人的情绪正在无限逼近极端。
“听说前些年这附属院就发生过一次医闹,好像还死了个医生。”
焦灼间,芮嘉忽然听到身边有人说了这样一句。
死……
芮嘉的脸色登时白得更加厉害,手止不住地发起抖,掌心沁出了冷汗。
“真的?”有一人跟着问。
“对啊,听说那医生年轻得很,”说完这句,那人顿了顿,又接上,“好像就跟段医生差不多大。”
闻言,芮嘉猛地一哆嗦,一种恐怖的念头倏地划过脑海。
“不可以……不可以……”他试着平复呼吸,想打消这个念头。
可事实总是不尽人意,越是这样,这种恐惧感反而越是强烈。
他真得害怕这个男人突然掏出什么。
然后段宋就……就……
不行,他不能在这里干等。
然而刚要抬脚,手臂忽然被人拽住。
“你想干什么?”方肖洄拧着眉,正色警告他,“进去很危险的。”
芮嘉声音打着颤,“可是,段宋……”
段宋他不能有事啊……
男人还在无理取闹,沙发上坐着的人刚起来要说什么,还没出口就又被狠狠推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外面的人群里有人发出一声惊叫。
随之引起一阵骚动。
芮嘉看到段宋急忙将人扶起来,只见那人捂着胸口,表情有些痛苦。
“我已经报了警,警察很快就到。”方肖洄安抚着他,目光也望向里面,勉强镇静道,“现在如果进去,只会更加激怒他,让事情越来越糟糕。”
“可是……”
方肖洄说得不无道理,可是如果任由这样不管不顾,也不是办法啊。
“您的诉求我们可以理解,”里面,段宋仍旧耐着性子,解释说,“但是手术前我们确实已经告知了你们可能的后果,事情发生后也跟你们解释清楚了,您当时确实已经是接受了的。”
男人冷笑一声,脸上的肥肉挤作一团,“说到底,你们不就想逃避责任么?”
见还是不起作用,段宋语气冷了冷,“如果您再这样闹,最后只会更难看,所以还希望您能自重。”
“呸!”
似是恼羞成怒,段宋还未来得及反应,男人直接朝他脸上唾了一口。
芮嘉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神经绷得更紧,一股难言的酸涩忽然汹涌地堵在胸口。
段宋的自尊心一向很强,被当面这么侮辱,芮嘉怕他又会想起之前那些不好的回忆。
只见段宋愣了两秒,随后沉着脸从口袋中掏出一截纸,在脸上擦了擦,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