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起来,段宋已经买好了早餐。芮嘉走到桌边粗略扫了一眼,果然全是些升糖慢的东西。
他顶着两个黑眼圈,愣了愣神。
后半夜没怎么睡,精神状态实在是不怎么好。
“吃饭吧。”段宋瞧见他的样子,若有所思两秒,权当作没看到,淡声说。
芮嘉木讷地点点头,昨晚上的话还回荡在耳边,他勉强抬了抬疲惫的眼皮。
段宋不像他,似乎并没什么影响,仍旧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像是完全没把昨晚的事儿放在心上。
却还是照例先提醒他测空腹血糖,打上胰岛素。
“都测过了。”芮嘉哑着声音,即便再怎么难受也强压下去,勉强陪着当成个没事儿人。
两人面对面吃了几分钟,都默不作声,也都对昨天晚上的话闭口不提。
或许,段宋本来也就没想着等他一个选择,芮嘉想。
小动物不像他们,从不藏心事儿,也从不看脸色,芮嘉刚坐下的时候,Sunny就已经颠颠地跑到了餐桌下。
几次蓄势待发,想扒上桌沿,但最后总被段宋的眼神吓得一缩,还是狼狈躲到芮嘉脚下。
这时候,正在桌子底下来回嗅着,不知道在找什么好东西。
“我给它起个名字,可以吗?”良久,芮嘉咽下一口豆浆,忽然试探性地开口。
段宋正剥着鸡蛋,闻声抬眸看向他,似乎并不怎么意外。
“就叫Sunny行吗?”芮嘉接着说。
其实内心有点忐忑,毕竟他现在的身份确实尴尬。
后半夜,芮嘉勉强打起精神打完胰岛素,就开始想段宋的话。
刚开始几个小时,难受得厉害,像是整个人被架在火上烤,但又像是被关在冷窖,忽冷忽热的,身体像是随时都能爆炸。
可后来,疼得久了,也就麻木了。
段宋无非就是想让他从普通朋友还是陌生人里选个身份,挂在头上,为了日后好相见。
而且相比他当年的绝情,段宋却贴心地给他留了退路。
至少还能当朋友,不是么?
他还挑挑拣拣些什么?
可当了朋友,就得时时被这个身份圈着,任何出格的行为都可能会面临着审判。
他怕自己总是忍不住要越界。
“可以。”段宋忽然打断他的思绪,神色淡漠,对这名字的来源不怎么在意。
没听到预想中的话,芮嘉也算是舒出一口气。
算是好事,至少也算是在给他留着思考的时间。
想着,稍稍放松的心情却又陡然染上一抹焦虑。
如果他说不想做朋友,也不想做陌生人呢?
是不是连今天这样冷淡平静的态度都不给了……
还没吃完饭,段宋就被通知赶去医院,临走前给他拿出来一支新的胰岛素,盯着他装进书包,才终于出门。
组会定在早上九点,芮嘉提前十分钟到了会议室。
刚进门,便迎面撞上池栩的目光,对方似乎正盯着门发呆,见到他一时怔住,良久才扯出一抹笑,朝他招了招手。
芮嘉有些惶恐,想到昨晚的事,觉得理亏,犹豫着坐到他旁边。
“以为你今天不来了。”池栩见他坐下,到了一杯水递给他。
芮嘉接过,并没着急喝,觉得他声音不对,皱了皱眉,“感冒了吗?”
昨天池栩的消息,他没回。
早上起来,他先跟爸妈打了个电话,报了平安。可切到和池栩的聊天框,几次想问,但话到嘴边,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
“对不起啊,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听你旁边有人,我就回去了。”似乎是听到他语气里的为难,池栩故作轻松地说。
“我……”芮嘉的手指不停摩挲着杯身,欲言又止。
“你放心,这感冒是前两天染上的,不是昨天晚上。”池栩又说,担心他多想,立马转了话题,“昨天是在朋友家吗?”
闻言,芮嘉下意识就想摇头,可忽的又想到什么,茫然地垂下脑袋。
“在段宋那里。”踌躇两秒,他低声说。
“听出来了。”池栩笑着,回得很快,似乎对这个回答并不怎么意外。
听着,芮嘉抬起头,望向他,一时哑口,最后只得又诚恳地说了遍“对不起”。
池栩脸上的笑意很快退下去,正了色,拍了拍芮嘉的小臂,音色温柔,“我还是那句话,不要随便说对不起,尤其是你根本就没有错的时候。”
“你没有错,知道吗?”
昨晚的担心是他的事,连夜跑去芮嘉楼下也是他自己的选择。
“可是你……”芮嘉没被说服,仍然神色愧疚地盯着他。
池栩没觉得他是故意装可怜,但还是不由得被他这样稍稍动容。
“不是说了吗?我们是好朋友啊,”怔然良久,池栩苦笑一声,收回思绪,略带调侃地打破刚才的气氛,“还是说,你现在还是不把我当朋友?”
“没有的。”芮嘉连忙摆手否定,成功被他带出情绪,但很快又蔫蔫地垂下手,盯着地面某处虚空发起了呆。
池栩察觉到他有别的心事,也皱起眉,温声问,“是发生什么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