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谁都知道,一旦风剑心失去武功,在场的英雄豪杰是绝对不会放过她的。洛清依立刻就察觉到纪立棠的歹毒用心,奈何此刻她全身穴道被尽数封死,甚至不能摇晃脑袋,动弹手指,她只能拼命的张嘴,打开唇缝,颤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唯有眼泪不住划落,舌尖涩涩发苦。
同时看清群雄险恶用心的还有雁妃晚。
素来运筹帷幄,算无遗策的她,此刻居然也露出惶惶神色,再也无法继续静观其变。
她已经得到她想要的结果。也清楚洛清依就是风剑心最致命的软肋,她太清楚她这位师妹可以为大师姐做到什么地步,即使是现在的她……
她已经开始感到后悔,或许,从一开始她就不该犹豫的……雁妃晚不由如此想道。
情急心切的她正要从侧殿屋檐一跃而起,突然身体顿住,动作倏然停滞。但见这片屋顶不知何时已经站着四人。这四人黑衣黑袍,背后各绣着青龙、朱雀、白虎以及玄武的纹样,分别站住四个方位,将她围在其中。
雁妃晚心中凛然,这身装束是……
在迷雾镇的记忆在她脑海闪过,这些的名字也浮上心头……
黑天二十八宿!
这四人没说话,忽然朝着她单膝跪地,姿态极其恭敬。
玲珑神情微变,但很快就意识到他们当然不是在跪拜自己。此刻,雁妃晚的面前站着一道黑影。
这道黑影来时无影,站立无声,唯有那袭黑袍在风中摇曳,烈烈作响。
但见此人背向玲珑,身后绣十字四星纹,两肩披青龙朱雀印,劲腰缠白虎玄武纹,脚踩踏海逐浪靴,负手而立,孤高傲物。
虽不见此人真面目,却也知道必是个仪表堂堂,气度非凡的人物。
这身装束更是触动雁妃晚内心深处那些隐秘的回忆,她立刻就猜到这人的身份,能统御黑天二十八宿,还是四圣星宿的人,除九幽之主暗尊元无真外,那就只有那位……
“你是,星主……”
月主是舒绿乔,日主曾在虚山现身,这人不是那位天下邪道至尊就是还未现身的星主。从他和月姬的服饰相近来判断,此人必是三天之主的最后一位——星主!
雁妃晚心间陡震,不是因为这位星主的突然到来,而是她想到一种极其可怕的可能。
既然星主和黑天二十八宿已经到这里来,那么,那位权掌天下邪道,统御万方群魔的九幽暗尊难道也……
这时,面前的黑袍人似乎在打量着她,随即说道:“她就是因为你……”
这魔音入耳,阴恻低沉,仿佛远在天外,虚无缥缈。犹若附骨之蛆,透骨穿心,直让人不寒而栗,毛骨悚然。
玲珑猜想星主说的那个“她”当然是指舒绿乔,那位同为三天之主,月神庙的圣女,被称为月姬的女人。
雁妃晚并不感到意外,既然朱雀七宿之一的轸宿会出现在这里,那就代表星主极有可能已经知道发生在迷雾镇的种种事件。譬如鬼宿和柳宿的死,甚至是她和舒绿乔的私情……
玲珑能从星主那里感受到某种让人战栗的杀意,像是张开尖牙,喷吐毒液的毒蛇从她的脚腕开始攀爬,紧紧缠勒着她的身体,舔舐着她的颈脖,准备随时要咬下致命的一击。
就在玲珑按住雪名,准备抵御这位星主随时发动的攻击时,场中忽然传来一阵惊呼,雁妃晚心脏骤紧,暗暗叫糟。
四柄长剑如有剑魂驾驭,突然向天衣暴射而去,径直擦过她的四肢腕部,钉进梁柱之中,尽数没入。
风剑心的手腕脚腕迸溅出血箭红雾,那双冷静到极致的深邃眼睛里,诡魅的幽蓝异光渐渐黯淡,仿佛失去灵魂和生机。
“不——”
洛清依发出撕心裂肺的悲鸣。胜利在望,纪立棠欣喜若狂,根本没有注意到洛清依居然已经冲破了她的穴道,“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话音未落,霸佛和剑圣暴起发难,剑圣刺出绝影,霸佛挥动右臂,虽是重伤之躯却仍有摧枯拉朽的可怕威力,誓要将风剑心置之死地!
洛清依目眦欲裂,惊骇欲绝。
群雄喜心高扬,皆道大局已定。
就在这时,霸佛和剑圣冲杀的身形却陡然顿住,一道浩瀚磅礴的青芒径直劈在他们和风剑心之间,将霸佛、剑圣生生逼退!
剑气轰出的气浪和地面爆裂的冲击掀起此起彼伏的惊叫,群雄根本无法睁开眼睛。
等到冲击的余波散去,群雄注目场中,却见一道剑痕犹如深不见底的巨壑横在眼前,几乎将整座天权峰一分为二。
群雄再次响起惊呼的声浪和恐惧的呼吸,这般可怕的威力,就算比之天衣也不遑多让。
众人凝目望去,就见巨大深壑的对面居然站着一青一白两道人影。
男人约莫三十年纪,一袭青衫,端是丰神俊朗,潇洒肆意;那女人却貌似花信之年,白衣清雅端丽,气质出尘绝俗。她额心一点白莲印,手中三尺青霄寒,犹如天殿降神女,疑是人间真剑仙。
此刻,少女就被那青衣男人横抱在怀里,男人看着从她的手腕脚腕不断滴落的鲜血,原本骄傲邪异的眉宇更是阴沉可怖,透出极其愤怒的杀意。
当看到他们出现时,雁妃晚轻缓口气,“总算到了……”
季涯深看向风剑心苍白虚弱的脸时,神情是温柔而疼惜的,“是我来迟了……”
他身边的女人却注意到,风剑心手腕和脚腕处的伤痕已经开始缓缓愈合,不由略微安心。
趁纪立棠失神,洛清依突然挣脱,就要跑向风剑心。纪立棠和公孙锦情急,正想要伸手将她捉回来。转念又想,如今天衣残废,洛清依已经失去价值,再捉她也没用,反而可能会因此惹怒剑宗,对他们大大不利,况且这两位新来的也不知是何方神圣,索性就由她去。
洛清依担忧小师妹的伤势,义无反顾的向她奔去。跑到半路,却被秦逸城横臂挡住。剑圣虽然身受重伤,但他武功高绝,纵然是一臂之力也能压得洛清依不能动弹,只能心急如焚的望着男人怀里抱起的风剑心,满眼的焦急怜爱。
秦逸城挡在洛清依身前,他神情戒惧的盯着面前的男人,显然已经认出对方的身份。此刻他已是重伤之躯,仍还暗暗戒备,眼神忌惮。
“是你?”
男人的目光从少女那副惨烈的模样移开,他直视着秦逸城,还有逆浮屠,眼神冷肃。
“是我,秦宗主,一别十二年,别来无恙否?”
听他话中之意,他和剑圣居然还是旧识?
秦逸城的神情丝毫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身体姿态都摆出强烈的敌意。
“原来你真的还活着,尊驾销声匿迹十八年,今日所为何来?”
“秦老剑圣这是明知故问,”看向怀里的天衣,男人说道:“我为什么会到这里来,难道你真的不知道吗?”
剑圣还没说话,群雄当中已经有人认出男人身份。禅宗的未虚站出来,惊疑问道:“阿弥陀佛,施主可是沧海魔君,季涯深,季先生?”
话音落地,群雄皆惊。
魔君虽久不出世,却始终占据着天下四绝的一席之位,其武功和地位都可见一斑。即使他销声匿迹有十数年的时间,见过他真面目的人也屈指可数,但一提起沧海魔君的名号,仍是能威服武林,震慑群雄,令中原豪杰心惊胆骇。
季涯深微微颔首,坦然道:“不错。”
未虚双掌相合,说道:“昔年先生造访禅宗时,贫僧曾在方丈师兄身后见过先生一面,想不到此去阔别十八年,先生风采依旧。善哉,善哉。”
太玄的玄明真人觑向似乎已经失去意识的风剑心,道:“所以,季尊主是来救人的?看来这位,果然就是你们沧海的祸胎魔种?”
季涯深闻言摇着脑袋,“作为沧海的前任尊主,你们既然伤害我沧海的人,就要做好迎接沧海滔天怒火的准备。但是身为一名父亲,你们竟敢伤害我的女儿,季某也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什么?”
此言一出,无异平地起惊雷,就连霸佛剑圣也是陡然色变。众人万万没想到这天衣风剑心居然会是魔君的女儿。
“她居然是魔君的女儿?”
“难怪,我说她的武功怎么这么高。”
“虎父无犬女,既然她是魔君的女儿,也难怪有这般惊天地,泣鬼神的神通啊。”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依我看呐,天衣的武功早已高过魔君甚多啦。”
“那也未必,这老魔隐世不出二十年,说不定他也早已超越绝顶境界咯。”
“要是魔君真有天衣那般的神通造化,你我今日岂非凶多吉少?”
话到此处,群雄齐齐胆战,尽皆失声。
霸佛剑圣也是心惊不已。
十八年未见,这位魔君的武功究竟练到什么境界还不可知,单说他身边的那位,武功和剑法的造诣就已经深不可测!
以他们看来,这位神秘女郎最低也是绝顶窥真境界的高手,但任凭他们穷思竭虑,搜肠刮肚居然也没找到有关这位高手的半点讯息。
若是他们全盛之时,对上这两位绝顶高手却也不惧,奈何现在他们这一伤一残,想要靠在场群雄抵挡他们却绝非易事!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秦逸城先出言试探:“未知这位姑娘如何称呼?师出何派?难道也是沧海的人?”
“是她?是恩人……”符静慈此时却喃喃念道,她几乎是在这两人现身的同时就立刻认出,她就是邪道七宗攻打七星顶时,在玉衡峰出手相助的白衣仙子,她是拯救玉衡峰上下数百名弟子性命的大恩人。
符静慈心绪激荡,还不知说是不说。
这时,一道诡谲怪异的声音悠悠传来,在整座天权峰回荡,“她是昆仑仙隐,上官逢。”
这声音非金非玉,非男非女,非老非幼,像是将这世间最难听,最恐怖,最让人憎恶的声音揉捏到一起,从人们的内心深处回响着,犹如鬼泣,犹如梦魇。
这道声音的主人也随即现身在天权殿外,站立在右廊檐上。那人身着漆黑袍服,袍绣着日月星辰,面覆着琉璃面具,此时高高在上,俨然是一副俯瞰群雄,睥睨众生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