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识过昔涟吗?
我提出疑问,但发现自己没有答案。她带给我的虚幻感从未消散过。
仿佛我们生活在起伏的泡沫里,脚下的土地是记忆编织的梦境。
很多时候,我都想要怀疑自己大脑做出的比喻与判断……但它们总是对的。
深夜,我们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从见到那黑衣男人起,我内心的不安便愈演愈烈。
我直觉有一场灾难即将降临,而我无能为力。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全无睡意。过了一会儿,我听见轻巧的敲门声响起了。我没起身,仍旧裹在被子里,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扇即将打开的门。粉发女孩子轻手轻脚地跳进来,抱着一只兔子玩偶飞快钻进被窝。
“你怎么来了?”我问。
昔涟弯起眼睛:“来和你聊天呀!”
巨大的兔子玩偶塞进被窝里,接踵而来的是一具熟悉的身体,带着冬夜馥郁的凉气钻到我身边来。
我下意识缩了缩身体,想要挽留离开的温度:“都什么时候了?快回去睡觉。”
“我睡不着嘛,想来和你说说话。”
“嗯?你也会睡不着吗?”
我有意调侃,心知昔涟远比我要乐观坦率。就算哪天我睡不着了,她也能好好安眠吧。
“当然会啦。”兔子玩偶放到了另一边,昔涟靠过来,伸手抱住我。
她今天格外喜欢拥抱,柔软的粉色发丝蹭到我的脖颈上,让我感到一分异样的痒。我低头去看,只瞧见女孩光滑的发顶。
“昔涟……你往常……唉、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我问。
“你是我见过最聪明、最漂亮的孩子啦,你一定知道这是为什么吧?”
“不知道。”
“欸?猜一下嘛!”
“好吧。昔涟……”我对上那双明亮的眼睛,没来由地感到悲伤与疲惫,“我的直觉可从没出过错。”
“这么厉害呀!那来猜猜看,真相——是什么呢?”
昔涟可能是夸夸怪。她毫不吝啬对他人的赞美,甚至,她坦率的表达有时候会让脸皮薄的人感到害羞,她对此全然没有避让的心思,反而欣赏得津津有味,因此常常显得有些调皮。
不过我并不介意她展示出的小小趣味,只把这当作她性格可爱的一种表现。
我思量一番,说道:“你确实知道一些旁人无法得知的事实。这个旁人包括整个哀丽秘榭,甚至翁法罗斯。或许,这不是我们第一次相遇?”
“这些都是猜的吗?”
“对呀。”
说不清也道不明这究竟是直觉,还是前生留给我的经验。我远远地滚开,到床的另一边,避开了昔涟的拥抱。
有那么一会儿,我觉得完全是自己精神恍惚错乱了。
——其实我不是什么天外来客,也不是被作弄的RPG游戏玩家,只是一个恐惧着迷雾般未来的普通女孩而已。但这才是我的错觉。
【玩家,你的疑心总是很重。】
其实,我并不想承认自己疑心重。
甚至,很多时候,我很想发自内心地信任愿意与我接触的人。
只是我的观点无法动摇:1.值得信任的人未必知晓真相,对方全然没有欺骗我的打算,但无意间达成了欺骗我的事实,比如#真;2.迷雾重重的人知晓真相,却出于不知名原因,并不倾诉,或者倾诉得并不全面,比如昔涟。
我对真相的执着或许来自于性格中潜藏的不安与掌控欲。
不过,谁会承认这玩意儿呢?
【我……骗了玩家?】
与其说是#真欺骗了我。
不如说是过去的寻秋或过去的某人,有意布下迷雾,留下“救世主”的意识暗示,试图以此短暂绊住我的脚步。
——无论是谁,祂防备着我。
这说明,我是祂无法忽略的敌手。结合我个人的一些认知与天外来客的身份,我无法认为自己的存在表达的是友善。
奇妙的是,极有可能知晓真相的昔涟,并没有排斥我的表现。她将那一切尽力掩饰得扑朔迷离,让我无忧无虑地度过了童年,直到如今不得不被我探究。
如果我真是翁法罗斯的敌人,昔涟为什么这么做,如今又为什么态度暧昧……
就像刚刚踏入哀丽秘榭边界的我遇见了一身善意的白厄一样,我不理解白厄,也不理解昔涟。
我甚至分不清自己对他们是什么感情。
是卑劣地嫉妒着他们的安宁,可耻地恨着他们的友善与天真,还是……爱更多一些呢?
我说不上来。
但对上身旁女孩那双明亮的眼睛,听见她用欢快的声音说“你猜对了哦,真聪明!对不起啦,不是有意要隐瞒你的,可不要讨厌我呀”时——
我还是不想要她死,不忍心看她失魂落魄。
曾经的流浪时光令我对黑潮印象深刻,灾难下的人们并无尊严之说。生命是海潮卷起的沙砾,起伏皆不由心。
哀丽秘榭或许同样难逃这样的命运。
“让我继续猜下去吧。”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