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辞,你来了。”极其平淡的一句话,就好似在千万人之中遇上了熟人,道一句“噢,你也在这里。”
辞暮欢不再前进,而是看着那道模糊的身影,开口道:“宁则,你这是做什么?”
“雪是特意为你下,风铃为你而响,梅花是因你而绽放,而我是在刻意等你。”
“你早知我会来此地?让阿仔将我骗来,也是你的意思。”
宁则透过火红色的花朵看她:“不,我只是在赌你会不会来。”
“会不会因这场雪,想起我们也曾如普通爱侣般嬉笑打闹。”
辞暮欢微不可察地挑动眉头,道:“有意思吗?宁则。”
她主动,拒绝的人不是他吗?今日却又故作神态!
树枝晃动,辞暮欢的视线里出现一抹浓烈的红,那人的衣裳比梅花还要艳丽,那人端庄的发冠用一根梅花枝取代,每一根发丝都妖娆无比,那人的肤色比雪还要白,那人含情脉脉的眼里有着万千星辰,她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一时愣住。
宁则伸手拉过她,循循诱导:“小辞,我等了你许多日,你来了,我很欢喜。”
辞暮欢没有听清他说的话,只模糊听见“欢喜她”,因为她看见了比梅花林更美的场景。
那是一处开满不知名蓝白色小花的山崖下,老榕树矗立在天地间,任由风雪再大也无法在它身上留下颜色,而榕树下是一个巨大的由无数种花组成的环形花环,雪无法穿过榕树的屏障,然而花环下却是一层白皑皑的积雪,平整的洁白的雪面,与那些五颜六色的花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个清冷安静,一个热闹纷飞,如同她与他。
“小辞,山崖处的花你可记得?那是你随手别在耳侧的花,我记了许久,包括那个满心爱慕着我的那个小姑娘。”
随着他的话音响起,脚便的积雪忽然成了雪花,纷纷逆流而上,就像是时间倒流,下的雪花也开始回退。
恍惚之间,辞暮欢又回到了那天的普渡崖,她盛装打扮,捧着满心的爱意走向他的那一天,不过今时今日彼此换了角色,盛装出席的人是他,而她冷眼看着,悄悄湿了眼角,为曾经的那个不被爱的郝瓷,为曾经一腔心意付诸东流的少女。
“津南的雪是我们看的第一场雪,我犹记得那时在雪地里欢乐无忧的小姑娘,眼眸弯弯,浅笑安然的样子。”
“你喜欢五颜六色,喜欢热闹,害怕孤独,曾经那么鲜活的你,却被我亲手摧毁。”他目光闪过一丝沉痛“我能否再见到你那样鲜活地笑?”
辞暮欢微微偏过头,躲开了他欲抚上脸颊的手,“宁则,过往皆为序章,你我早已缘尽,说这些还有何用?”
宁则顿了顿,缓慢地收回手,低头自嘲地笑道:“是啊,说这些已经太晚了。”
沉默无声,辞暮欢只觉得满心的疲惫。
半晌后
“在下宁则,家住无静海域普渡岛,敢问仙子芳名?”
辞暮欢诧异地抬眼,盯着他含笑的双眼。
“现在开始,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吧?”
辞暮欢早就猜到了他的来意,但还是意外道:“那天晚上你不是……”
手突然被人握住
宁则打断她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终究是欠你太多,虽然无法重溯时间,我却不能在此事上亏待你,不能让你不明不白地跟了我。”
明明是下雪天,辞暮欢却觉得有着热。
她视线左右游走,微微垂眸道:“你我又不是第一次……”
她早已想通,放过自己,放过他,重新认识,重新开始,那天晚上她便是拉不下脸,借着酒意想要顺其自然地发生。
宁则宠溺地轻抚着她的鬓发:“那是郝瓷,不是宁则和辞暮欢的第一次。”
辞暮欢是她给自己的新生取的名字,可从来没有人说过,她只是辞暮欢,不是郝瓷。
心间莫名的情绪滚动,她望着他不知如何应答。
宁则续道:“说好了重新开始,自然是以辞暮欢的身份,你可愿接受新的我?”
辞暮欢张了张嘴,还没说话,便见他拿出一个木匣子。
“差点忘了,我曾经收到了一枚天底下最好的玉佩,于是仿照着雕刻了这块红玉,当是我送给辞暮欢的见面礼。”
打开木匣,里面躺着的是一块白玉,一块红玉。
一见着那对玉佩,辞暮欢便忍不住红了眼眶。
手指拂过白玉上的纹络,呢喃道:“你一直珍藏着?”
那是曾经的郝瓷送给心上人的定情信物。
那她以为的不被珍视的情义,如今却被宁则保存完好,光泽明亮,一看便是经常抚摸。
而另一块玉佩,所有的雕刻都很相似,大树,木屋,神鸟,鸭子,只是浪花的形状更像少年英气的脸。
宁则将那红玉玉佩戴上她的脖颈,柔声细语:“这是我们的家,我怎会不珍惜?”
家,他们的家,他们是一家人。
久违的归属感降临,辞暮欢忆起小飞和彩彩,神色黯然。
宁则又道:“在想小飞和彩彩是吗?兴许等你回家,就能见到他们了。”
“什么?”辞暮欢惊喜道“你方才说的是真的吗?”
“当初开启法阵前,我曾用灵力助他们诞下神蛋,十年前你引来神火时将他们的神魂放走,我便自作主张将他们带回了仙岛,如今想来也到了破壳之日了。”
“小辞,辞暮欢,你可愿随我一同回家?回我们的家?”
不等他再问,辞暮欢拉着他的手便飞上天
宁则怔愣片刻,双手圈住她:“别急,老朋友会带我们回家。”
回家,最朴实无华的心愿。
是宁则,辞暮欢如今最大的心愿。
而有家人的地方,才能称之为家。
他们,一鸟一鹅,缺一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