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婉要的便是这个,她温言劝好了瞿娘子,还道:“你也莫怕那杀才今后会对不住你,教你没了依靠。但凡你还认我这大姐姐,任是什么时候想回来了,便回来,我这里总还有你一间屋,一口饭的。”
瞿娘子要谢,便有促狭的姬妾,此刻忍了眼泪要来刻薄一句:“嗨,新妹妹且慢忙着谢,大姐姐肯收你,还要你自己做针线给她拿去卖钱的!”
素婉便瞪她一眼:“偏你多话,我好难寻个会做鞋儿来的呢,若是教你给我吓跑了,你今夜便织五匹布与我,否则明儿个我往你屋里放蝎子——你只瞧我饶不饶得过你!”
众人便都又笑起来,那瞿娘子将哭又被逗笑,一时只觉这杨家的女人们都是好人了,再想想杨二爷不许她进门,不由又生了几分隐约恨意。
他半点儿不为她身后事想。
连她前头那个死鬼也不如!
瞿娘子想清了这一点,心下便灰了多半,然则她到底是个本分人,而杨二爷现下待她还是大方的,因此她也仍是老实。
便是杨二爷不在的时候,也不过是来杨家宅子,与其中的“姊妹们”说说话,一同做些针线活儿。
可这世上的女子何其多样,并不是每个人,在明晰了夫主不讲情义之后还能如她这样“守”着的。
宅子里,就有守不住的。
如杨家这样的商户人家,纵然也住着挺大的宅院,“里头”“外头”是分开两边,可又哪里能如官宦人家的宅邸那样,里外不交通的?
小厮能往里头来,婢女也能往外头去。
素婉刚穿来时还觉得这多少是有点儿危险在的:那些个小厮虽未娶亲,可年岁也有个十三四上下,这岁数的男孩儿,已然是挺有力的了。
他们来往内院时,若是见了女色或是财物起了祸心,那当然危险。
可是细细盘过杨家下人的分工,她又只好叹一口气:杨家的下人不够用啊!但凡是有个宴席的日子,便是小妾们,只消手上的功夫不大差事儿的,也要下厨做菜。
连半个主子都逃不脱做活儿,再把小厮们都放去外院,家下的婢子和妇人便更不够用了。
再则她转念想想——小厮进了后院,便是偷了人,或是偷了钱,那又有什么要紧呢?
苦主若要找她哭诉,她去主持一番公道,也是合情合理。若“苦主”本就是与那偷儿有些灵犀在,她何苦替杨二爷这混账东西得罪人?
那些个妇人不是为惠娘守节,杨家的钱财也不是惠娘的钱财!
她要打算,也只为惠娘自个儿的荷包打算便是了。
这倒也便捷合宜:杨家的布庄、绣坊、珠儿店,收自家娘们做出来的手艺物事,岂能不给高价?
既然给了高价,那便是她将杨二爷手上的钱,刮到自个儿手中了。
休看女子们在家里做的那点子手工活,不值得什么大钱,可素婉连杨家的佃户妇人都用上了——纵她们耕作拔草,手磨得糙了,绣不得花儿,可织布总是行的。若是连织布也织不好的笨人,打浆糊糊鞋底儿,也总能派上一把子力气。
庄户妇人们听闻这些手工,可以贩给东家的大娘子换几个钱儿买盐,都欢喜着呢。各自踊跃,只怕自己晚于别人,大娘子收足了手工活儿,不要自己家的了。
素婉有源源不断的货源,不就从杨二爷身上,双重地刮下了油来?
她意图在那个注定的事件到来前,攒够银钱,然后安排已然听话的瞿娘子,把杨二爷药翻!
也不用他死,死了还要报官,好大麻烦的。只消他病病歪歪在床上躺着,哪儿也去不了,谁也见不得,她就有聚敛更多财产的时间。
为着到时候能顺利接下来家中的产业,她还要多给跟着杨二爷四处走动的几个小厮,赏钱赏果子,教他们来说话,甚至准备为他们定亲哩。
然则她攒钱攒得欢喜,却不料这家中也有人,让杨二爷当王八当得欢喜。
小厮们本就年少,其中也有一二个,生得眉目清秀,又聪慧伶俐,极擅逢迎的。
素婉在男女之事上受足了恶心,至今对此也没什么兴趣,只看中他们的聪明伶俐,要叫他们办事。
可杨二爷那些个青春年少却守着空房的妾婢们,见得个与她们年貌相当的小哥儿在后院中出入,怎能不意动?
那可是俊秀的少年,又知晓她们私奁里有些金珠,言谈行动上万分小意。
岂不比杨二爷那半老的胖子可人么?
而素婉不管这些个。
她是和杨二爷无恩无义的大娘子,又不是给他看家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