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珠扮起来后,便连瞿娘子见了,都惊了一惊。
“大家若不是姊妹,便是瞧到四姐的模样儿,我心都要往下沉一沉的。这样的美人儿,偏与咱们是共一个男子汉,那男子汉还不把她捧在掌心里,作孽呀,作孽呀。”
怀珠如今是真不在意杨二爷要不要把她捧在掌心里了。
她或许就能成为杨家“长子”的生母,相比儿子能够继承整个杨家的好处,那杨二爷的宠爱,算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简直是不值得稀罕了。
然则当她在瞿娘子那里,打着“向瞿娘子讨教女红,好给大娘子做双鞋儿谢她救命”的旗号,与杨二爷“巧遇”时,模样意态,仍是再堪怜不过的。
她拿出了毕生修为!
杨二爷见着她时,先是一怔,旋即便笑了:“这不是四儿么?你怎的在此?哟,还清减了!”
“月寒日暖煎人寿,”怀珠垂了眸子,清凌凌一把嗓音,“爷多久没见奴了,只说起清减来——奴险些儿都见不到爷了。”
杨二爷纵然不喜欢前头那个带来的婢子怀珠,也要喜欢现下如雪掩牡丹般的美人儿怀珠。
他甚至都有几分后悔呢——若早知怀珠有如此的美貌,放在他自己的后院里,就真有些浪费。
据闻新来的知州也是个爱风流的人,若知州见了这美婢,他将她一献,说不准便能得知州青眼。
之后他任期几年里,自己岂不是可以在整个州里横着走?
至于从此便要失了这美人——那没什么的,一日夫妻百日恩,若有一日厮见,他好言语求几句,还不怕她不软了骨头,双泪长流偎在他怀里,教他恣意耍弄?
只是心下转着这念头,口中却又要说些怜香惜玉的话儿:“这却是怎么说的?”
怀珠凄然一笑:“奴前些日子,不慎脚滑,落入家中池塘去。若非大姐姐路过救了奴,奴便再也无幸与爷相会了。”
说着便摸出小手绢儿来擦眼睛,睫毛沾着泪珠,瞳子洗得润亮,又瞧瞧杨二爷:“闻听瞿娘子做的好鞋儿,奴便来寻她,求她教一手,好做双鞋儿给大娘子谢她救命之恩呢。”
“你这小东西,倒是有心。”杨二爷说着,这回他不多想了,只上前携了怀珠的手,和声道,“你是有福气的人儿,天老爷也怜咱们夫妇一场,怎会教你香消玉殒?”
说着便将她的手笼在自己掌心里揉捏。
怀珠移开了眸子,羞答答道:“爷可别——瞿娘子还在外头呢。”
杨二爷哪里在意什么瞿娘子!这瞿娘子与他家大娘子一样,都是奉夫为天,最老实本分的妇人。
慢说不会拦着他和别人厮混,便是他不混,这两个贤惠女人,说不准也要主动给他寻个可意的呢。
瞿娘子果然不来拦,还叫了家下服侍的婢女,给了她半吊钱。
教她去外头熟食铺子里买些各样肉菜,再打两角金华酒回来,家下包些菘菜角儿,就是一场小小的宴席。
要贺四姐姐与爷再修旧好。
这一场小宴,直拖到掌灯时分才吃上——杨二爷满面饕足,怀珠亦是含情带羞,在瞿娘子安插的红烛下,更是个如花美眷了。
便是杨二爷这样的人物,将这一幕瞧在眼里,心下也觉有些不舍。
要么,便不将怀珠送与那知州了?
毕竟,他这样风月场上的老手,最是知晓——天下最可心的女人,是偷来的女人。
若是把可以让知州偷的怀珠送了过去,那便不稀罕了,反倒降了怀珠的身价,不美,不美。
杨二爷这一番肚肠自然不能让怀珠知晓。
他眼中,男人若要将女人送来送去,那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可女人若是明知丈夫要将自己送人,而不哭天喊地,甚至为了守住贞操悄悄吊死,那便是妇德的沦丧,可以说品质极低劣了!
他要让知州晓得家中有个这样美丽的怀珠,必是要设计个自然的场合。
那便可以在自己家中设宴,宴请知州呀。
怀珠虽是个婢子出身,可也会弹两首琵琶曲儿,彼时让她出来飨客,倒也没什么太不妥的。
他花了一些时间去和知州相识,再慢慢熟悉。
这是杨二爷很擅长的事情——待到一个多月后,知州果然入他圈套,答应来他家赴宴。
他差一点就成功了!
知州什么美人儿没见过,但一个已经有过男人的,美丽风情却又有些弱不胜情的女人,还是很能吸引人的。
怀珠的琵琶弹得只是寻常,然则有那样光彩夺目的脸,哪个男人还会在意琵琶呢?
知州的眼睛都要挪不开了,他听闻这是杨二爷的爱妾时,只是不住感叹,道杨二爷虽是个商贾出身,可这夜里头的福气是真不小呀。
如这样的尤物,怕是全城也没有几个,竟做了他的妾!
杨二爷正要再说什么,隐晦地暗示知州可以对他的小妾有些男女方面的遐想——却见被谈论的美人儿脸色一变,从袖笼里摸出白绫帕,捂住了嘴。
她的胸膛剧烈起伏,喉中呕哑,半晌方复原,眼中已涨了泪花。
慌不迭丢了琵琶跪下:“小妇失礼,求大人恕罪!”
知州却是家中有些儿女的,也见过女子害喜的模样,此刻眉头一皱:“你好好的,怎么反起气来?莫不是害喜了?”
怀珠满面错愕:“小……小妇不知,这些日子,时常有些不适处,原当是害了胃病呢。”
知州好美人,但对一个有了身子的美人,他没有半点儿想法。
那些许绮思早丢去了九霄云外,含笑看了看杨二爷:“杨兄,这倒是很该浮一大白——是天大的好事啊!”
杨二爷自己都懵了。
他支支吾吾道:“也未必便是害喜,说不定是贪嘴吃坏了肚子呢。”
“是不是,请个郎中来,不就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