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妈妈叹了一口气,再去看床上昏睡的姐儿,便要念起来:“娘子若是在天有灵,可万万要保佑姐儿挺过来,可不能叫人害了性命去呀。”
素婉也道:“她娘若是知晓女儿受了这样大的苦,是无论如何也会为她护持的。”
钱妈妈苦着脸:“多谢大娘子吉言,但愿罢……”
等待的每一刻大抵都是痛苦的,可只要糟糕的结果还没来,那痛苦便不是不能忍受。
而若是等到了一个好结果,那更是简直值得欢庆了!
天色将晓的时候,徐柔仪睁开了眼睛——那一刻,守在她床边的钱妈妈惊呼了一声,惊得在一边儿打瞌睡的素婉也睁了眼。
往床上去看时,那柔弱的小女郎呻|吟着动了一动,一双黑眼睛一转,瞧到了钱妈妈,竟道:“钱妈妈!我们在何处,这里……嗳,好疼!”
她怎么能不疼呢,背上血肉模糊的一大片,如今都肿胀起来了。身子微微一动,便是一阵针刺般的疼,更况她四肢上下,还不止有这一处伤呢。
纵然此刻高热退下去了,想全好起来,也非得养好一段日子才成。
钱妈妈忙道:“姐儿别动,别动!仔细伤口!”
“伤口”这个词儿,触动了徐柔仪的记忆。她一惊,脸色猝然变化,慌张地四下打量一圈儿,见到站在阴影处,连寝衣都还没换的素婉。
因惊道:“你是那恶人家的妇人!你们,你们把我如何了!”
钱妈妈连忙扯了她:“姐儿别瞎说八道,若不是这位大娘子仁善,给您请了郎中涂了药,您怕是就见不到咱们啦!”
姐儿哪里信她的,且冷哼一声:“钱妈妈,你休听她骗你,她说我是个玩意儿,还说我是不值当的雌儿!”
钱妈妈一怔,看向素婉。
素婉道:“若我不用这话把那盗贼哄走,你还吃得住他几鞭子?莫不是真痴愚到这地步,宁可死在当场,也不愿被人怠慢两句?”
徐柔仪的脸红起来,犹自道:“死就死了,怕什么,我不怕死,你却怕我死怎的?我若死了,你便不能拿我去给那狗贼献媚了,是不是?”
“好好的姐儿,不准一口一个死字!”钱妈妈急了,道,“这位大娘子是答应放咱们走的!”
徐柔仪一怔,看看素婉,皱了眉头:“当真?你不是想哄着我养好身体,再叫那猪狗糟践了我罢。我且告诉你,我纵然是落了难,也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
钱妈妈道:“那怎么能是哄咱们的呢。这位大娘子说,她出嫁前,娘家哥哥遇到劫匪,是咱们少将军救了的,因此上她想要报恩……”
徐柔仪撇了撇嘴,似乎是有什么反驳的话想说,到底是没有说出口,只是问:“我哥哥当真救过你哥哥?”
素婉便也皱了眉,道:“只是眼睛生得相似罢了,那位少年将军却是极有礼的一个人,不比姐儿你。”
徐柔仪“啊”一声,她原以为对方在夸她哥哥,可再一想——不对,这丑女人分明是在骂她没礼貌!
没礼貌!
她瞪圆了眼睛,怒道:“你们这样待我,还要我有礼?”
素婉道:“我倒也没指望你有礼貌。你若是姓徐,是我家恩人的姊妹,那我便当报恩了,若是不姓徐,我便当积德,也没什么。只是你若今后也如此,见了人什么话也不说清楚,便是个骂,那么日后也有的是苦头吃的。只一桩,随便你如何猜度我的打算,这些日子都要老老实实听我的话!我那盗贼是绝不肯放你走的,你若想走脱,少不得要……”
她收住了话头,因徐柔仪的神情已然和先前全不一样了。
“你,你怎知我姓徐?”她问。
到底是没有经过江湖险恶的小娘子,叫人一诈便透了底。
若是二娘子在这里,想必要大大皱眉了。
可现下她哪里顾得这个,只急促地追问素婉:“你真见过我哥哥?那你,你若救了我,我定然和哥哥多多夸你——不和你报仇!真的!你有什么法子?”
她刚刚从昏迷中醒来,在痛苦中勉力支撑,能说出这许多话已然是很难了。
可是为着讨好这个也许能救她出火坑的大娘子,她还咬着牙努力坐直了身子,虽疼得鬓边冷汗淋漓而下,一双眼仍然急切地望着素婉。
“我自然有法子啊。”素婉道,“我可是这宅院里的大娘子——但你可要养好身子,这样,才能跑得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