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甚至为了逼她出手店面,就刻意去砸城里的粮价和布价呢。
一时间全城百姓,但凡手中还有几个钱的,都纷纷要去买粮买布,而第二日,瞧着更低了的粮价布价,他们又纷纷后悔得跌脚。
可再悔,粮食和布匹是到他们手中了呀。
那些想要将杨家的粮行和布庄买走的人,搞了十多天的降价甩卖,于是,城中至少半年内不会有人需要用正价大笔买入粮食和布匹了!
杨家的粮行和布庄,初时还跟着降价,可没几天,价格就降不下去了。
再贱,也不能比进价还贱,否则便要赔本。这是最简单不过的道理。
掌柜们就来找大娘子了,虽然大娘子那会儿每天都在应付丧事,眼睛哭得跟桃一样,可还是细心听了他们的诉求。
听完之后就说——他们敢卖,咱们就敢收。
这就把掌柜们惊呆了呀,纷纷劝这个疯狂的女人:使不得,使不得,咱们的钱也是钱,若是拿去收了他们卖的粮食和布匹,便全都套在里头啦!
到时候若是卖不出去,哎呀呀,大伙儿过年时难道都吃西北风吗?
素婉就叫来两个强壮的婢子,艰难地搬出了一只箱子,当着众人面打开,里头全是明晃晃的官号银子。
许多掌柜都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银子的光芒自然极可爱,可太盛时也扎眼睛啊!
她傲然道:“他们倒是太瞧扁了我!我娘家姓什么,诸位可还记得吗?那群小人卖粮布的价码,比省城里都低许多,他们定也是亏本的,咱们吃进来怕什么?便是本地无人购买,我一封信寄给我兄长,他的车队不消一旬便能抵达这里装货——省城里有四万官民!足有我们这里的两倍有余!你们怕他那里卖不出不成?”
掌柜们每天都能见到许多钱,但是,一箱白花花的银子,就那么摆在他们面前时,到底还是有些震撼力的。
他们甚至都没听明白大娘子的话,只是迟钝地想着她的反问。
她娘家姓什么?谁知道一个妇人娘家姓什么——啊,省城,省城!
对了!大娘子是省城苏家的女儿!
苏家呀,那可是豪富的苏家!
见他们不语,素婉又道:“再搬一箱来——”
她话音未落,便有反应最快的人,此刻完全理解了大娘子的思路,竟激动得周身颤抖起来:“大娘子!小的明白了,这就去办!”
杨家的铺子,当日便搬出了收粮的大筐大秤,进布的长尺和剪刀。
“大娘子说了,他们敢卖,我们就敢收”“大娘子说了,她背后是省城苏家!哪个苏家?最有钱那个!”“大娘子说了,她哥哥来咱这儿大批买粮的车队,过几天就到”——诸如此类的话语,从杨家铺子的掌柜们、伙计们口中,仿佛要小声但其实挺张扬地散布出去了。
他们开出的收购价格,比那些甩卖党们前一天的价格低一点,比今天,又高一点。
从那些铺子里买到低价粮布的人就很快发现——把已经买了的粮食和布匹卖去杨家,再去那几家店里买了新的来,多跑几趟,非但能把今日降价令他们吃的暗亏拉平,还有赚哩!
往日都是这些该死的富户,抬高米粮和布匹的价格,令他们这些不能不吃饭也不能不穿衣的穷苦人受亏!
今日居然会有他们从富户身上薅毛的事情,这是老天开眼,还是他们做梦?
不是做梦,不是做梦!
行动快的人家,当天便倒卖得了半吊钱,够全家人多吃小半个月的啦!
这取巧的赚钱法子,如乘着风一般,不消两天,便传到了许多人家耳朵里。
有些人家,有持重的老人,此刻便要劝摩拳擦掌的儿孙们:“这些富户,心肝坏得很!咱们能低价买些粮,就放在家中吃,再不要去和他们买卖,否则说不定要吃个暗亏了!”
儿孙们就坚决拒绝迂腐的老头子老婆子呀:“巷子口上张家,男女老幼齐去排队,三天便赚了五吊钱!咱们若是也这么来,少说也能赚个两吊的,攒起来待过年了买肉吃,不香么!”
也有些人家,听了老人的话,到底是趁着低价留了半年一年的口粮。
但更多的人,却是将家中能拿出来的钱,和能送去当铺的东西统统投入进去!
在这早晚已凉的秋季,他们打着赤膊排队,硬是将降价的几家铺子,给买空了!
虽然那几位东家,还想通过榨干杨家可以动用的现钱来逼苏惠娘让步,可仓库空了就是空了——他们也变不出粮食和布匹呀。
他们就抱着最后的希望,来见可怜巴巴的寡妇惠娘,指望哄一哄她,吓一吓她,让她把这些铺面卖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