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往后,这法阵只有面前的女修士能打开。
他便是想故技重施,骗个倒霉妖怪来替他蹲大牢,也再不能行了。
都怪吕阿柔!
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女人呐,他怎么没有想过,她会这样蠢!
而没想到吕阿柔能这样蠢的人,还有素婉。
她又怒又恨,盯着吕阿柔:“你这是做什么?他是妖怪,他会害死你的!”
“什么妖怪!你们才是妖怪,你们这些,这些坏人——他虽是妖,却是天底下第一个待我好的人,你把他放了 ,快放了!”
“我捉了他,是为了救你!你阿娘求我来救你的!”
“我不要你们救!”她的胸膛起伏得那么剧烈,仿佛再多使力一点点,肋骨便能撑破薄薄的皮肉一般,“谁要你们救我,我便与他同死,也胜过活在你们之中!我愿做妖!我愿死!”
素婉冷笑了一声。
她从来也不爱教导这样不知好歹的人物,此刻见那吕阿柔一副恨不得与妖狐同生共死的模样,也只一笑:“你死,你活,你自己说了算。我只受你阿娘委托,将这害人狐妖封了去,至于你的性命么——你就是死一万次,与我何干?”
说着便转身,而吕阿柔不意她说出这样的话来,竟是一怔。
一怔之后颤声叫道:“我真去死!你别拦我!”
素婉坐根儿不理她。
倒是这破屋的门,忽然被人撞开了,正是她的母亲。
那妇人满面惶急:“仙姑,妖狐可捉住了?阿柔,阿柔你怎么样?”
吕阿柔仿佛捞到了救命稻草,道:“阿娘,你让她放了胡郎!她若是不放胡郎,我今日——今日只有死路一条!”
说着仿佛想到什么似的,举起铜簪,抵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那妇人原要扑上来看看女儿的,如今事起仓促,实在是吓了一大跳,连忙停住脚步:“阿柔!你不要想不开!那什么胡郎,不过是个积年的老狐妖,当初坏了你姑母,叫我们请人关了数年,如今要报复你,定是想要你性命的!”
“我不信!”吕阿柔毫不犹豫地反驳道,“你们一定是冤了他了,胡郎一心只爱慕我,岂会做出对不起我的事!”
那妇人待要再说,素婉实在忍不住,扫了吕阿柔一眼:“蠢货。他坏你姑母在前,遇到你在后,什么对不起你,分明是拿你做了你姑母的替身!要说对不起,也是对不起你姑母,有你什么事儿?哈,你是没有镜子么?瞧瞧你这幅丑样子,我竟想不到,谁会一心一意恋慕你!”
吕阿柔被她骂得目瞪口呆:“你,你说谁丑?”
“你啊。”素婉一点儿好声气也没有,挥手招出一面水镜映在她面前,“去荒郊野坟寻个骷髅,蒙上一张黄鼠狼皮,也比你娇俏三分!”
吕阿柔气极了,她这些日子来的确不曾照镜子,可是,她从前是这巷子里最美的姑娘!
她要抗议,可是话未出口,眼睛就先落在了那水镜上。
一时身形一震:“怎么,怎么会!这不是我!你用了妖法,用了妖法!”
素婉一挑眉:“那你换一身衣裳出去走走啊,你出去走走,便晓得自己有多丑啦!”
“我,我才不丑!”吕阿柔嘶声争辩。
可是那镜子里映着的,枯柴一般的女孩儿,也说:“我,我才不丑!”
吕阿柔又恼又急,望向她娘,开口要说什么,素婉却“呵”地打了岔:“你爹娘待你不好,你家没人待你好,就只有那狐狸对你好,嗯,把你弄成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丢去山中,野狗都不稀罕咬你。哎呀,你瞧,野狗待你都不好!”
眼见得吕阿柔的脸从红变白,她阿娘也急了:“仙姑,仙姑,您别说了!”
“我说的哪句不是实话?不识好歹的丑东西。”素婉一挑眉。
吕阿柔身子晃了晃,竟一头栽倒,昏了过去。
“阿柔!”她母亲急了眼,飞奔过去,一把将她搀住,但见她双目紧闭,身子也软绵绵的,忍不住便哭了出来。
“把她的铜簪拿走,不然,还真等她醒过来,给自己一簪子么?”素婉在一边儿,给自己止了血,便袖手立着,提点一句。
那妇人这才醒过神般:“仙姑,您,您是故意的?”
素婉轻轻一笑,只道:“我去瞧瞧那阵法。”
“是,是,多谢仙姑,多谢仙姑!”妇人大约是自己想到了许多合理的解释,心下对素婉气晕她女儿的那点儿怨怼,早不知抛到了哪里去,此刻只是没口子地道谢。
可素婉这会儿也要去谢一个人物——或者,一个妖物呢。
正是先前被老狐欺骗,锁在那法阵里的猫。
“仙姑仙姑!我帮你收拾那个臭狐狸,你放我出去,这笔买卖,做不做得过?”今日她在法阵边儿上研究当初“沈仙姑”的手法时,猫妖鼓起勇气跑来找她了。
还仔细地给自己舔过毛,如今是白绒绒的一个球球。
若不知晓它也是个妖物,谁见了都会忍不住伸出手去挠挠它的下巴罢!
“若真有效用,我自然放你出去——可你都被他骗进阵了,你有什么法子收拾他?”
“就用这个阵收拾他!”猫妖被人提起丢人往事,耳朵一平,却立时又兴头起来,双爪抬起,比比划划,“那种山上来的笨东西,被兽夹夹过一次之后,永远都会怕兽夹!他被这法阵关了一次,也会永远怕法阵的!”
“……你也是妖兽,说它是山上来的笨东西,当真无碍么?”
“我同他不一样!我是自小在人间长大的!我们猫儿,和人一样聪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