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没有一点儿灵气,只有一片所在,被人施了咒,素婉放出神识来也探不到里头究竟有什么。
她只察觉到,果儿用过法术的痕迹,到了那片地界,便再也找不到了。
素婉飞身而起,她既然已经破了施法者的傀儡术,便不能再假作自己不在此间了。
虽不知这葵阳山布阵的法门,为何与她前世学过的一模一样,可既然有这么一桩巧合,那不用也是浪费。
她要破阵,越快越好。
这阵法共有十二处阵脚,每处阵脚都安排了禁符,皆是隐藏在左近花石林木之上。
若是寻不到它们,便没法子解开阵法的禁制。
若是个不通此道的修士来,纵然能破去一处,必也要潜心思索许久,方能找出这隐匿阵脚的秘要所在。布阵之人下了十二处阵脚,要把它们统统破去,没有三五天时间,是绝难办到的。
而有了三五天,足够布阵者赶来收拾残局了。
可素婉极熟悉这种手法呀。
她被国师囚于大阵之中时,有数百年的时间什么都不能做,整日里都潜心思索如何才能逃出阵外去——那阵法可比面前的这一处布得还要讲究!
这数百年的折磨,此刻都化作了她的本事。
她身形轻灵,穿行于林木草泽之中,不消一炷香时间,十二处阵脚中已然被毁去了七处。
而阵法之内,早已有人满头是汗,差一点儿便要跳脚:“长老他老人家究竟在何处?怎还不出来主持!再耽误下去,怕是要坏了大事!”
“是啊,眼瞧着咱们的大阵,都要被外头那人破了去!”
“若是大阵破了,咱们如何修炼功法!”
“总不能偏我们灵字班这样倒霉,别人修炼时都万事顺遂,只轮到我们修炼时,便遇得这样的疯子罢!”
说话的修士们,个个都穿着那农夫口中“极华丽的仙衣”,可是瞧着他们神情,实在个个七情六欲上脸,连半分“仙”意也无。
被诘问的那人倒是颇有些风骨在身上,眼瞧着前头的同门个个叽叽喳喳宛如炸了窝的鸟雀,也只冷冷一笑:“长老自有分寸,你们惊慌什么?”
“如何能不惊慌,那人已经破去七处——不,现下八处阵脚了!”
“长老自然是有比这要紧百倍的事情!”那人说话仍是慢吞吞的,很镇静的样子,“待长老一出手,自然能将她收入阵中炼化——”
“可是,可是,”着急的人们中冒出一个声音,“可是咱们宗门的规矩,是不许戕害同门的。万一那人的师父找了来……”
“同门?”回话者闻言一怔,脸面上晃过一丝不安,“哪里来的同门?是谁的门下?”
“不认识!”
“瞧着脸生!”
“也没穿咱们宗门的衣衫……”
“但她破阵的手法——若不是咱们的人,还有谁能这样快地找到阵脚所在?”
“莫非是……”
是谁?连同说话的人自己,都没有再说下去。
只先前那位冷静的修士变了脸色:“休要胡言!陆师叔夫妇已然以身殉道,断不能是……”
“可他们的师父还在呢!”
那人待要再说些什么安抚人心的话,却听得一声巨响传来。
阵中原本始终晴朗的天空一角,忽然便蒙上了一层暗淡的灰土色,原本被封闭在阵中的灵气,亦突然便朝着那一角缺漏汹涌而去。
于是那人神色大骇,只匆匆丢出一句“你们等着”,便转身进了身后一排不甚气派的瓦房之中。
按说他去寻了坐镇于此的长老,大伙儿就都该安心了。
世上能打过他们长老的人不多!
可是现下,众人面上却均无轻松神色,每个人都在想——
若真是那个人打上门来,该如何是好?
此处一时一片静谧,只有接连不断的垮塌声从远处传来,仿佛是一声声催命的鼓。
“好快的手啊……”有人喃喃道。
“奎长老布阵那样精妙,也可以被破得这么快吗?”亦有人悄声问身边交好的同门。
“……说不定有些怪……大,大才,天,天赋异禀……”
问话之人大抵是没有察觉到同门突然结巴,还在问个没完:“若是陆师兄他们的师父来……”
“快闭嘴!老人家不问门中俗务许多年了,怎么会……”
“那还能有谁,比奎长老还精通阵法呢?”
“若真是他来,咱们可就完了啊!那老人家最是古板,咱们这样修炼,怕是……”有人面色涨红。
“不至于,不至于,他也不能伤咱们门下的弟子——就为那么几个泥腿子家的丫头片子?那不成了笑话!”
众人扰攘之间,阵外的素婉已经将十二处阵脚破去了十一处。
阵中聚拢的灵气倾泄而出,她呼吸吐纳之间,只觉自己修为疯长,仿佛是被人捏着口灌下去一般。
而非但是她——这山岭之间,但凡有些灵窍的飞禽走兽,此刻都朝着这大阵倾破的所在奔走而来。
它们本能地晓得这里有对它们极好的东西,因此,哪怕是生来便是天敌的种类,此刻见了面,也不急着捕杀奔逃了。
素婉瞧着虎豹身边蹲着麋鹿,苍鸢脚下立着燕雀,心中不由惊怔。
这大阵之中拘着的天地灵气如此纯粹浓郁……那么,立阵之人,又该有怎样的修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