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概只是一个意外。
因为齐兰章根本没有回头看这一张符被打出来的所在,她的法阵光色吓人,却只是防御了一下。
她还在全神贯注地和沈浣互相攻击。
所以,大约就是她早早设下的阵法发动了吧。
齐忌在一惊之后,就松了心,他只是暗道可惜。
威力巨大的一张符,废掉了。
不过他还有别的手段。
他谨慎地慢慢接近战局。
倒不是怕两个女修士的手段,她们任是谁也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她们二人彼此之间还在战斗。
但他是谨慎的。
齐兰章已经设了一个法阵了,或许还有别的小手段。
他若是能在她们发现前靠近,看清她们的安排……
她们的确没有发现他。
任他越走越近。
隐匿在附近的百草潭弟子,有些心都快跳出来了,有些已经喜上眉梢。
他穿过被烈火烧焦的草丛,越过毒蝎的尸骸,扫了一眼在将熄的法阵里倒伏于地的陆执。
他已经能看清了。
不免有些奇怪。
这两个女修士你来我往打得热闹,施用法术的光明明灭灭,照得人眼花。
但——从什么时候起,互相攻击的法术,不等对方招架,就落在地上,迅速消失了呢?
他突然觉得恐惧。
或许是养过了许多妖兽,他也有一种野兽般的直觉。
这不对!
但——这片树林今日见证了太多“来不及”。
他身后,陆执甚至没有起身,本命灵剑已经悄无声息地刺出。
他身前,两名女修脚下阵法,和那些落入草间消失了的法术,一时同时炽亮起来。
齐忌从没有见过如此浩大的攻势。
符纸撕裂天空,术法凝结成锋锐的雨滴,阵法,葵阳山的金色光芒附在百草潭的青绿影子,如鬼神操控的藤蔓,阻拦他的退路,控制他的行动。
直到剑刃没入他的身体。
直到百草潭的弟子们纷纷赶到,要拯救她们的门主。
这是葵阳山百岁峰,最为出色的三名弟子,联手发动的突袭。
而且他们还假借内讧的掩护,偷偷摸摸藏了许多攻击手段,放在彼此身侧,直待——
猎物落网。
没有人能在这种攻击中全身而退,更况齐忌本来也不是最擅长面对面的战斗。
如果不是这里草木繁盛,最利于百草潭功法发挥,而赶来的百草潭弟子都很忠心,可以用血肉之躯遮掩他逃命的话……
他大概就得死在这里了。
而即便他侥幸地活了下来,却也挨了好几下。
——十年将养的时光仿佛不存在了,现在,他比在龙萤村山路上挨了“齐兰章”一记偷袭时还惨。
该死的齐兰章,偷袭,又是偷袭!他怎么就忘记了这个女人有多么阴险!
他的心头烧着一团火。
直到抵达百草潭,那团火才被他压下去那么一点儿。
现下,他更不能让别人看出他的脆弱。
他的确成功了,百草潭平静如初,弟子们也仍然对他恭肃如初。
毕竟他隐匿了自己的伤情,只有在私室中,才缓缓放出修为,调养内伤。
但内心岂能不急?
那时候,葵阳山三个人突然联手攻击他,待百草潭弟子赶到,先头不知躲去哪里的另外四个人也加入了战斗。
防御的法阵足足布了三层,光影晃动,映亮了半个天空,只是为了不让落入陷阱的猎物逃走。
他强行突围,他们拦了一下,没拦住,也不追他。
但他带去的弟子们,再没有一个人能出来。
这一战,他失去了六成的嫡系弟子。
齐忌只恨自己先前竟然没想到:那齐兰章和陆沈夫妇,若都留在葵阳山,自然不能和睦。
但若是葵阳山把齐兰章送回百草潭,支持她做门主呢?
那他们就是天然的盟友啊!齐兰章与葵阳山已经很亲近了!他们当然乐意有这么一个百草潭门主!
既然如此,他们一定会抓紧时间,趁他还有伤在身——要么煽动百草潭内乱,要么干脆刺杀他。
至于宣布他要暗杀齐兰章,悖逆人伦,号召天下修士齐心协力灭了他,那倒是不大可能。
那也要耗费太长时间了!
若是能将百草潭管成铁板一块,待他伤好,这场危机就过去了大半——即便齐忌也相信葵阳山不会坐视他养伤,但他总是要朝着这个目标努努力罢!
于是他安排了人,着实巡查,整肃门风。
哪怕这样会叫弟子们心下不安,一时也顾不得了。
至于百草潭附近的镇子上的百姓们,会不会因此受到牵连,那他就更不在意了。
不过是将每一个值得怀疑的对象都赶走罢了。
弟子们说要去这么做,他自然也就那么点一下头,全然没放在心上。
但,去做这件事的弟子们抓回来了一个人。
为首的自也是齐忌的心腹,多年前便帮他做过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按说也是个见惯了风云变幻的人物。
可出现在齐忌面前时,他的声音喜得发颤。
“门主!门主,我们抓到了带着她逃走的那人!”
齐忌一时不明:“带着谁?”
“她!她呀!”
不能被提及名字的人可不多。
齐忌立时明白了,神色便严肃起来:“何时抓到的?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