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谁?”塔里讷钦说,“咱们自己人动手,容易留下话柄,找别人动手,难道就不会了吗?你让其他部落的人去杀他,他们会怀疑这手段有一天会用到他们自己身上!他们加入联盟是因为我们可以保护他们,不是想被我们除掉!”
“在他们回去的路上埋些铁钉子,万一他的马踩了钉子失足,他被马摔死呢?”宝勒尔想的办法就更简单一些——这个想法甚至让素婉想起了遥远的过去,有一个恶霸也是这么死掉的。
但这么个技术,杀酒醉的恶霸可以,杀一个生长在马背上的草原男人,就大概不太行。
塔里讷钦气息也要不顺了:“他们回去走哪条路?是沿着路走,还是沿着路边的草走?草原那么大,你打算埋几个钉子?”
这两个人先挨了叱责,于是大伙儿就都安静了。
素婉也低着头,听着塔里讷钦不满地念叨:“若是实在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就回去整军备战罢。没有理由除掉他辛赫尔,难道还没有理由打塔古部吗?”
这倒是真的有说法,收容其他部落的逃人,算是大罪。
辛赫尔既然是亦勒联盟的成员,他带着部众投奔塔古人,就是背叛了。
但这么说来塔古部要是主动来打亦勒部,也有理由啊,答尔忽刚才还说呢,许多塔古牧民已经“南国大王”打得被迫投靠亦勒部了。
大家互相收容逃人,互相犯罪,那还能分出什么正义不正义呢?
以素婉这么个中原人的芯子来看,用这种理由发动战争,就是师出无名啊。
但的确,解决掉塔古部,是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毕竟辛赫尔就算骑着马也只有四条腿,他能跑的范围也是有限的,他总不能一路跑到草原尽头,再跑到金发白肤的“大胡”那里去罢!
素婉就开始回忆原身见过的塔古骑兵。
他们骑着更矮的马,身型也比亦勒部的同族要瘦小,衣衫破烂……亦勒部还能从南国的商人那里买来美丽的丝绸,但塔古部什么也没有。
他们穿着牛羊皮和旱獭皮做成的衣服和靴帽,骑在他们破鞍烂鞯的马儿上,不要命地发出疾风穿过森林时一样尖锐的呼喝,像潮水一样涌过来。
待潮水退去后,地上就只剩下人马的尸体和破碎的旗。
哪怕在亦勒人心中,塔古人也是一群不要命的疯子。和疯子为敌,那感觉不会太好的。
塔古部怎么会有一个见了美少年就没了命的愚蠢的贵女啊!素婉心里暗叹了一声,可几乎是同时,她忽然想到了另一个主意。
她抬起头,看向继母生的,最小的弟弟布勒尔。
布勒尔这会儿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呢,他被姐姐这么盯了一眼,吓了一大跳,悚然道:“阿姐你干什么?”
“你也没定亲。”素婉说。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可白蘑菇继母第一个反应过来了。
她一拍巴掌:“对啊,布勒尔也没有定亲,咱们为什么不去找塔古部的首领求亲呢?他的儿子还没死,他当然更愿意把女儿嫁给我们这样的大部落,结下一门好姻亲!”
布勒尔立时尖叫起来:“我才不娶塔古部的老鼠皮女人!”
“你闭嘴!”他遭到了母亲坚决的呵斥,母亲还用闪闪发光的目光望着他的父亲,“如果那个塔古女孩儿能嫁给我们布勒尔,塔古部就是我们的亲人,他们在被南国袭击的时候也有地方可以去——他们不会不答应的!我们的布勒尔也是英俊的小伙子!”
塔里讷钦缓慢而坚决地点了点头。
他看向素婉的眼神也变得更温和慈爱了:“阿苏如,你很好。”
这句“好”里究竟有多少意味?
它让答尔忽抿着的嘴唇抿得更紧了一些。
如果布勒尔真的娶了塔古部首领的女儿,就意味着,那个女人的孩子们多了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
这对他不利。
她怎么会连这个都想不到呢?她应该支持他的,他才是她的亲兄长!
离开父亲的毡帐后,他终究还是没忍住,喊住了素婉。
“阿苏如!你为什么要提醒父亲替布鲁尔求亲?你是我的妹妹,你应该站在我这一边……”
“但父亲只想看到我们都站在亦勒部这一边。”素婉回答。
答尔忽气笑了:“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从小到大,是我疼爱着关照着的,你反而在责备我不替部落考虑吗?我们部落多少事情都是我在处理——”
“你是在替部落考虑,还是在替自己考虑呢?”素婉慢悠悠地反问,“父亲看得到,大巫也看得到,天上的神明也看得到,你自己呢?反而看不到吗?”
“我……”
“如果童年时疼爱我们的大哥,看到如今的你把妹妹们都当作工具,他大概会哭的罢。我记得,父亲很爱那时候的你。”素婉说罢,就从他身边走过去了。
留下答尔忽愣在原地,面色红涨。
原身的记忆中,的确还有答尔忽作为长兄回护妹妹们的情形。
他曾经是个好兄长,这句话,就当作她对他最后的报答。
如果他还是没有察觉到塔里讷钦大首领的心思持续犯蠢,还要接着牺牲她的利益为自己开路,那她又为什么还要跟他站在一边呢?
她可以自己站一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