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予没抬头,但他再傻也能听出这是给他演的了,更何况他也不傻,只是面前的人把他当傻子耍。
他心里升起一种荒谬。
差点忘了……
她如果能对自己的性向这么轻描淡写就好了。
“当然,我妈妈是还是希望我结婚的啦。”龚艺笑道。
陆卫东喝了一口茶,说道,“结婚生子,最终归宿,安安稳稳,喜乐安康。”
“嗯。”龚艺转头,看向陆予,“你有男朋友了吗?”
看来是已经通过气了。
陆予手上动作不停,一直等一道工序结束,才说,“有了。”
“那太好了,我们四个以后可以一起出来玩啊。”龚艺像是完全看不懂他的表情,开朗的语气丝毫不受影响,“如果以后我们形婚的话。”
这句话说完,空气里寂静无声。
陆予不用抬头都能感受到三人的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他轻轻放下茶壶,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抬头。
“不可能。”他笃定,甚至微微勾起嘴角。
龚艺预料到他的反应了,回答地很快,“没事啊,这个到时候再……”
“到什么时候都不可能。”陆予打断她的话,却没看她,看着两位此刻都微低着头的血亲,“说真的,你们死了这条心吧。”
陆卫东先开口了,声音低沉,“陆予,注意你的态度。”
“我的态度?”陆予并不觉得自己是个暴躁的人,但每次面对他们时,总是有种无力的抓狂,仿佛被戴上金箍儿的猴子,让他想要嘶吼,想要冲破些什么。
“我什么态度……”陆予站起来,往门口走去。
如果再呆下去,他不知道这场闹剧又会演变成什么样。
龚艺也跟着站起来,有些茫然,似乎没想到冲突会爆发的这么突然。
“小予,小予,等一下。”龚礼文追上来,拉住他的手,“你听完,好吗?你听小艺讲讲。这次听完,你要是还这么抵触,爸妈……”她看一眼陆卫东,“爸妈也就放弃这条路了。”
陆予知道他们不会一言九鼎的。这种承诺,用家长的威严,和一句“不孝”,就能当放屁一样掩盖了,根本不作数。
龚艺也追上来,“陆医生,我也是同性恋,我了解你的处境,你让我说完好不好?”
他根本不期待这个比他小三岁的潮流小姑娘能说出什么醒世名言来。
龚礼文拉着他,几乎是哀求了,“小予……”
他都走到玄关了,深吸一口气,缓解一冲到头的烦闷,把准备拿走的手机放下,“妈,我就听这一次,并且听完后,你们要允许我表达自己的想法。”
“好。”陆卫东背着手,“重要的还是你自己的想法,只是忠言逆耳,我们不得不说。”
“.……”陆予端起茶喝了一口。
在这种时候,他尤为想念小蛇。小蛇对他来说,不仅是男朋友,有关于他的一切,更是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存在。他和小蛇说什么,他都会接住,在有不好的情绪时,又可以埋头在他的安抚素里,隔绝一切外界。
“陆医生,我和女朋友交往很长时间了,我们不可能分开。”龚艺定了定神,开始说道,“但是我的父母也很焦急。成家立业……成家,毕竟是传统的正道,其实如果我们两个结婚,给彼此双方父母一个交代,你的男朋友还是继续是男朋友,我的女朋友也可以继续是我的女朋友,双赢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天真的小孩儿啊。
陆予听完后,诡异地平静了下来。
这种想法简直天真到令人发指的程度。可他看看父母,他们没有人表示出任何不不对劲,似乎非常赞同。
“你要说的就是这个?”
“.……对。”
“那我问你一个最简单的问题。”陆予说,“孩子要不要?”
“孩子的话……”龚艺犹豫了。
龚礼文忍不住插道,“孩子肯定要的呀,你们都结婚了,生一个孩子,有什么问题?”
滑天下之大稽。
“好,我们两个生孩子。”陆予面无表情,“龚艺,你别怪我直接。我们两个□□生孩子?你女朋友接受吗?我男朋友接受吗?孩子你生,我们两个带?那以后你和我就是夫妻了,真正的夫妻,你就和一个你根本不认识,也不了解的男人绑定了。这是你现在在说的话吗?”
陆予直接而残忍,揭开了这个女孩儿一直不知是看不到还是选择性视而不见的真相,“你这是把自己卖了,你知道吗?”
“陆予!”陆卫东急了,声音阴沉沉,“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陆予知道,现在的重点不是他父母了。
他的父母,已经错得无可救药。原来他们有正确的价值观,是一对正常甚至十分优秀的父母,懂得育儿知识,文化水平高,不然也教不出陆予和陆思。但现在,眼前的父母,已经被他们不能接受的事实荼毒成了连陆予都不认识的样子。
因为害怕一个真相,一个事实,而逃往错误的道路。
“那不生孩子。”龚艺被紧张的气氛感染到,挠了挠头,“我们只是形婚……”
“不生孩子,是吧?好。”陆予看着她,“结婚后,住哪里?住不住在一起?分不分房睡?财产怎么分配?”
龚艺像是从来没想过这些问题,一时间呆住了。
“小予,你怎么就不能听话呢……”龚礼文双眼通红,“这些问题,都是可以解决的……”
“解决不了,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好吗?”陆予烦躁地喝了一口茶,润嗓子,“龚艺,我不知道你被谁劝的,怎么就觉得这是一个可行的办法了,你跟你女朋友商量过吗?你自己仔细思考过吗?”
她回答不上来。
一时间,房间里没人说话。
陆予感觉很不好。头晕乎乎的,像是被气的,又像是发烧的前兆。他被推着坐下来,父母在对面,龚艺回过神来后,也磕磕巴巴地说着什么,最后说不下去了,闭嘴了。
只剩下龚礼文和陆卫东的声音,不停地说,念叨着车轱辘话。
最令人烦闷的,不是观念不和,而是你根本理解不了对方在想什么,每当快聊出些什么内容,问到一些关键性问题,对方又会用一套自成一体的话术来回馈,反反复复,像是黑洞一般。
时间过得很快。
不知不觉,一个晚上过去了,已经接近10点,他们依旧没有讨论出来任何结果。
所有人都说得口干舌燥,陆予在一片晕乎乎里,几乎难以思考任何事情。
也自然没有人听到,玄关处,陆予的手机亮了,兀自震动了一会儿。
来电显示,陆思。
另一边,奥斐娜拉让薄利儿变回鸽子,强行困在怀里,撸毛。
洁白温暖的羽毛很好摸,带着蛇族喜欢的温度。
他眯着眼睛。
侍者来报,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他轻轻皱起眉,思量了一会,还是站起身,抱着鸽子,来到奥斐厄尔的房间。
一条大蛇盘踞,见有人来,警觉地回头。
奥斐娜拉靠在门边,懒洋洋地说,“你的人类那边,有点小事。”
大蛇一瞬间竖起身体,吐出蛇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