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澜的目光随他移动,少年的脸上尽是毅勇坚决。
封良紧随其后,有敌军想从背后对李琅下手,被封良一剑刺穿了胸膛。
“哈格达还算仗义,他的兵不用白不用。封良,等这场仗打赢了,你一定要请我喝一次酒啊!你上次骗我酒喝的事我还记得清清楚楚呢,你可不许耍赖!”李琅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和他脸上的血迹相衬更显明媚。
封良利索地解决一个敌军,不假思索地回答:“好。”
李澜顺着李琅的视线望去,前方的敌军几乎要溃败,胜利似乎不是奢望。
就在这时,后方突然出现一阵骚动。
李琅皱着眉向后看去:“怎么回事?”
后面的小兵气喘吁吁地骑马奔来:“将军!不好了将军……后方突然又出现一支西玄军,不知从何而来——”他这话还没说完,便被一箭射穿了胸膛,眼中的惊恐还未散去,嘴中涌出鲜血,边呢喃着将军边跌下了马。
李琅心下一震,向箭袭来的方向看去,竟是此时应该在另一方拖住西玄军队的哈格达。
李澜亦是心颤,脑海中闪过几句话语。
“敌军设局反袭……”
“几乎是无人生还……”
是了。若这是真的,就与事实一一对应。只是知道内情的人都已不在,报来的消息才会如此模糊。
李澜踉跄几步,是哈格达,是他承诺联手又反悔。是他害了二哥。是他害了大昭士兵。
李澜看向哈格达的脸,他的眼睛好像在痉挛,已分不清覆满了的是血还是泪。
哈格达的身边跟着那个狡诈的西玄人,得意洋洋地笑。
“怎么,李将军,惊喜吗?”
后来的一切都好像被士兵们的剑切成断续的篇章,李澜看不清楚,也不想看。
纵使李琅提前知悉西玄军的手段和弱点,还是抵不过西玄军数量庞大,哈格达的军队又掺杂在士兵中,好直接对身边人下手。
最后的画面便是哈格达趁机刺死了那个西玄人,与李琅拔剑相向。
“为什么……”李琅的眼睛里充斥着红血丝,此刻已然是强弩之末。
哈格达抹了一把脸,看向手上的血迹:“是我对不起将军。如今我没得选了。”
李琅是少年将军,这是他的优点,亦是缺点。
略显青涩的身法在身经百战的老练首领的眼中不过是最后的挣扎,再加上此刻李琅身中数刀,已是撑不住了。
“噗呲——”长刀没入体内,先是冰凉,再是无尽的痛苦。
李琅的嘴中不断溢出鲜血,身体随之慢慢倒下。
哈格达刚想抽出刀,却被一把小刀抹了脖子,他惊恐地用手捂住伤口向后看去,却见是李琅身边的那个部下。
封良受的那一剑有所偏离,未曾有致死的伤害,刚刚也只是暂时昏迷,此时堪堪醒来,战前佩的小刀派上用场。
哈格达的嘴中吐着血沫,渐渐没了声响,却还睁着眼睛,直直望向天空。
几只飞鸟掠过,鸟叫声划过万籁俱寂的金沙堤,像是嘶吼,又像在悲叹。
封良没了力气,跪在李琅身边。仿佛是有话未尽,李琅尚有一丝残存的意识。
封良俯下身去,将耳朵贴近。
“京城……你……活着……照顾好……妹妹……”李琅用尽全力说出的话,不过是几句气声。
封良颤抖着身体,发觉自己的手心被塞进了什么东西。
展开一看,是一枚平安符,有几处已被血染成了深红色。
李澜跌坐在一旁,脸庞早已被泪水沾湿,看见那枚平安符,手颤抖着伸出去。
在要触碰到的一瞬间,封良骤然合掌。
李琅扭头看向一旁,那正是李澜的方向。不过视线越过了她,她往后看去——是无数的大昭士兵。
李琅好像又说了什么,声音低得听不见。不过李澜看懂了他的口型。
他在说“对不起”。
眼睛慢慢闭上,画面的最后一秒是封良的泪滴落在他的脸上,很凉,很湿。
这好像是他与封良认识以来他的第一次流泪,李琅想。
可惜他喝不到那一壶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