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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响与暴雨的声音,是夏日的奏鸣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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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快要窒息了。
为什么不是怡华一中,为什么要是明锦中学。
眼泪是最无用的东西,眼泪是我仅拥有的东西。
未知的与已知的恐惧是五彩斑斓的怪物,吞噬了我的眼睛和心脏。
色彩鲜艳的录取通知书是钝挫的刀片,一寸一寸地划开那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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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暴雨,我独自一人赶往。
一中也开学了,妈妈不能离开。
爸爸出差了,无法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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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是平等的吗?有房顶有屋檐,有遮雨有伞。
风是平等的吗?有港湾有泊岸,有挡风有墙。
冰冷的雨浸透白色的衣服,变得透明。我装作看不到向我集中的目光。
闷热潮湿的,一切都是,直到找到卫生间,我看到裤子后面布料上的一片血色。
又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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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你先用我的外套遮一下吧。”
“谢谢。”
干涩的嗓子挤出的声音,好难听啊。
“不客气的,”她道,“我是十二班的宋楚月,宿舍在201,你中午把它还给我就好啦。”
颜色好看的外套缠在我的腰上,欲盖弥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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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出去的时候没有这个外套吧……”
“是呢是呢,内衣都透出来了。”
“这个外套好像是那个牌子的新款唉,蓝色的不会是男生的吧……”
“长得好看就是好哦,还有人借给她外套……也不嫌脏诶。长得丑的这样会被说恶心的吧……”
“我也很喜欢蓝色啊,不一定就是男生的啊。”
“对啊,而且来月经怎么了,没有月经哪来的人啊,都上高中了,连这都不知道还说恶心的别太多荒谬了吧……”
“男的不都这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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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法反驳。事实当然无法反驳。
他们的事实,她们的事实。
人们诞生于此,却仿佛将灭亡于此。
将其视为脏污,以其为羞耻,
莫名其妙的代称,黑色的塑料袋,传递时如做贼般心虚又迅速。
荒谬至极,又那么合乎礼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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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厅里人群熙攘。
排队盛完饭菜,我搞不清楚班主任说的就餐位置的方向,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好难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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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难闻啊。
沾了菜汤的卫生纸,腥臭的鱼刺、烂碎的豆腐,一并倾洒。
头发上,餐盘里,潮湿的短袖和裤子。
崭新的外套。
没有人向我道歉,我看不清混乱的场面,我记不住任何一张脸。
我洗不出她的外套。很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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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不及整理狼狈的自己,我一遍又一遍地搓洗那件外套,脑海里字句纠缠,试图拼凑起一番不那么难堪的措辞。
太难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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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外套后,我还是洗了一个深,头发没有怎么擦,便换好衣服,拿上挂在阳台上洗好的外套去201门口等着。
——快要到起床时间了。
她打开宿舍门,看到雪在门外的我,愣了一下。宋楚月听完我乱七八糟的道歉和解释,把衣服挂到阳台,对我说“没关系”和“谢谢你。”
她问她的舍友一起离开了。
我在后面慢慢地走着。
头发没干,一络一级地贴在脸颊上、脖颈上。
好狼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