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溪流的地方,雨林会更加开阔一些。黄昏时分,林间冷了下来,只有反射着夕阳的溪水还残留着些许温度。埃列诺兹从溪水中走出来,映着淡金色夕阳的水珠残留在他的身上,随着他结实而健壮的肩臂肌肉流淌下来。
溪水将他的头发湿成暗绿色,低低地垂下来。他摇了摇头,甩掉脑袋上的水,偏头控了控耳朵,拿起岸边搭着的毛巾擦掉身上残留的水珠,换上了干净清爽的衣服。
棉质的衣料干燥舒适地搭在肩上,他长长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缓过神后,拿起溅了血迹的旧衣服。衬衫投进溪水里,打上肥皂,血迹化成红色的细线,融进浅金色的河水里。
“嘿,大英雄!”
正在他清洗衣物的时候,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回过头去,看见了那个圆乎乎的身影,是总叫他去打扑克的胖师兄。
师兄憨厚地打趣道:“完事了来大帐篷一下,有惊喜哦。”
埃列并不喜欢师兄给他起的这个新绰号。他抿起嘴巴,又觉得没什么好计较的,便没说什么,点点头应下了。
夕阳坠入地平线之下,雨林重新变得昏暗,埃列洗掉手上的肥皂泡沫,披着大衣,端着洗衣盆回到了营地。
“只是搞特殊?你们也太天真了吧!爱搞特殊的人才最危险,他们与众不同,是因为他们缺乏关注~”
“一个好的队员,是需要引导的,除非他本身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哼,一会儿就让你们瞧瞧!”
“嚯!我们的大英雄回来啦!”
埃列刚掀开帐篷帘,便被帐篷里的人声吓了一跳,他扫了一眼帐篷中,发现所有中陆的师友都聚集在这里。他们一见他进来,掌声骤然雷动,起哄和欢呼声经久不息。
他局促地立在原地,若不是手里抱着一只洗衣盆,恐怕他连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比较好了。
胖师兄看破了他的尴尬,走上前来搂住了埃列的脖子,爽朗地笑道:“埃列,可以啊!雨林杀虎,听着跟画本似的!有这等本事还不早说,太谦虚啦。”
秃头导师坐在中间,也和蔼地笑着:“是啊,埃列,你可是我们队伍的大恩人。”
“其实,没有什么,”埃列强撑着镇定回话,但双颊已胀得通红,“只是小时候锻炼身体的时候学过一两招,凑巧用上了,大家平安就好,不用这样。”
同僚们瞧他这副模样,忍俊不禁,更忍不住打趣起他。
“说什么呢大英雄?”身边的师兄弟用肩膀撞了撞他,眉飞色舞道,“哇那招可太帅了,太暗了你们没注意的可能不知道,我们埃列,当时迟那时快,立马一个利刃出鞘,匕首银光一闪,直冲那畜生而去,哎呦那血窜天地喷出来,一眨眼那畜生就倒在地上,喉管都断了!”
“太帅了,跟小说里的侠客似的。”
“可不是嘛,小埃别谦虚了,你当得起这个大英雄,哈哈哈哈。”
人群中便又是一阵起哄声。
“呃…”
赞美声和起哄让埃列更窘迫了,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站在原地听着师兄弟开玩笑。
“瞧你说的,胖师兄,咱们若华人不能输了功夫!你也露两手呗,看看和我们埃列谁强谁弱呀?”
“哎呀,那怎么能碰瓷我们大英雄不是,我这仨瓜两枣的,别说老虎了,也就打只病猫吧,哈哈。”
师兄弟相互打趣了起来,帐篷里在一来一回的打趣中溢满了喜悦的气息。其乐融融的气氛中,埃列见话题已经转移走了,偷偷把洗衣盆放下来,蹲在了一边。
“斯图尔特领队叫你们都过去一下。”
突然帐篷的帘子被板着一张脸的纽沃恩队员掀开了,雨林潮湿的风灌进来,将帐篷里火热的气氛霎时浇了个透心凉。
帐篷内一下子冷了场,人们面面相觑着,直到那黄金爆炸头的队员白了他们一眼转身离去时。众人才回过神来,谩骂起花孔雀领队。
“又是那厮……斯图尔特!三天两头开会,真把自己当回事!”
“总有这种人,看你开心,他就不开心了,嗐!”
糟糕的预感涌上埃列的心头,他将视线停留在那队员消失的方向,沉默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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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向着营地核心帐篷群走去。
埃列诺兹在脑海中搜寻了一下关于这个领队的所有记忆。
领队的名字似乎是什么,金什么,姓斯图尔特。埃列从来不擅长记这个。只记得他前额的头发总是打理得很妥帖,像绵羊毛一样卷曲起来遮住左眼,又像是孔雀的尾羽,不过是金色的。衣服则是颜色鲜亮而花哨的红蓝配色的冲锋衣,总戴着和冲锋衣同一配色的帽子,手里则拿着一面一尺长的红色旗子,乍一看像是可乐公司的供货员。轻薄的嘴唇与较为尖利的嗓音,总让埃列想起一些禽类,所以埃列私下里叫这个金发的领队为“花孔雀”。
关于这个花孔雀,第一个印象来自于在船上的语言课。那时候新陆人的阴谋刚刚揭开一角,师友们不忿于受骗,集体罢课,为了争取回程而抗议。
听说他们不配合工作,这只花孔雀在他们上课时一脚踹开船舱门,迈上讲台,拿着一面一尺长的旗子指指点点道:“这么点东西,学不会?不想学?不学要么你们即刻跳海,要么就等着到了克瑞恩喂猛兽吧!我们可不给你们赔保险!”
团队中有人不忿道:“我们凭什么要学啊!先前的合同上可没这条。”
“嗨?凭什么?”花孔雀领队露出一个嘲讽的表情,侧过身用手肘支起旗子,冷哼道:“才德品行,人的资质,是生下来就决定的。有的人天生才学就是第一等,不学就会,有的人呢,不学就会死,这就是命运。你们,如果还长着脑子,就给我好好地学!”
“凭什么你就不用学!”
“哈?你们见过哪个外交家自己学语言的???做领队的,当然是随身带翻译啦!”
“哎嗨!你们就都会说旧陆的鸟语?”胖师兄在人群里起哄道。
“若华人,注意你们的素质!咳,我和你们是不一样的!我亲自带的人,无所不能!想做什么都能做!学个语言算什么?”
那领队得意洋洋地吹着鼻子,将旗子在手心里敲得啪啪响,继续道:“不信?不服气?好!我今天就从你们中点一个翻译,亲自来带,让你们看看!那个,对那个,就你,穿得特土的那个!”
埃列听到有人在叫他,愣愣怔怔地抬起头来,眼睛迷迷糊糊的,刚从睡梦中惊醒。
“嗯???睡着了??叫什么名字?竟敢在我说话的时候睡觉!”花孔雀一时发了极大的火,“不可教也!你们干脆搬个摇篮来,抓着吊下来的玩具,自娱自乐去吧!”
说罢,金头发的花孔雀领队便掸了两下衣服,趾高气扬地离开了。
嗯…那人发号施令的时候会把手中的东西敲在手心里,震天一样得响,埃列想到。
到达主帐篷的时候,那金头发总领队百无聊赖地用旗杆在地上刨着土,知道他们来了,也没有拿正眼看他们一眼。
等到两方人都到齐了,斯图尔特领队站起,清了清嗓子,全场肃静下来,只听得柴火筚剥的声音。
“咳咳,这是我们伟大的,由高贵的斯图尔特家领导的联合探险队到达目的地的第二天,我相信各位都已经见识到了这片大陆的凶险与不可测,所以…”
他把旗杆敲在手心里:“我重申一下!什么叫,纪律!!!!”
他的音量忽然拔高,队友俱是震惊。风恰巧吹得篝火飘摇,两三的火花飞溅,“噼啪”地炸开,中陆人向后缩起脖子,避开危险的风火。
“谁教给你们的?擅自离队,滥用光源?人都说中陆人胆小如鼠,哼,你们倒是胆大包天!一个个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说掉队就掉队,说藏刀子就藏刀子,一人高的动物说杀就杀,血喷出去300米,这还得了?要不是领队我天降神兵,你们就等着被眼冒绿光的狼分着吃了吧!”
“哪个是埃列诺兹·谢礼卡?”他瞪着眼睛看向中陆的队伍。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