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把菜端上桌的时候,贺矜善先是给祁良安盛好饭,微笑着放在他面前:“吃吧,我陪着你。”
祁良安低着头看着桌面上的米饭,捏着筷子迟迟没动,贺矜善在他对面坐下,刚想问他怎么不吃,听见他问:“你……不吃吗?”
“姐姐刚才吃过了,现在吃不下。”贺矜善朝他笑笑。
态度真诚,语气柔和,不像是在说假话敷衍。
“嗯。”祁良安点头应了一句,没再说话,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他吃饭很是文静,细嚼慢咽的,夹菜扒饭的动作也很轻,连实在无法避免的咀嚼菜的声音也小到仔细听才能听见。
贺矜善在他对面坐着,很自然地看着他吃了会儿,嘴角轻轻扬了扬,发自内心觉得这个弟弟真的很乖。
自己情绪都崩溃得呼吸困难了,还不吵不闹的,过了饭点才吃上饭,吃相都还这么好。
想到饭点,她又想起来刚才的事,叹了口气,叫了他一声:“良安。”
“嗯?”祁良安动作停住,抬头看她。
贺矜善朝他微笑着:“姐姐跟你提一个小建议好不好?”
祁良安嚼了嚼,咽下嘴里的食物,放下碗和筷子,先低头,再点了两下:“嗯。”
贺矜善仍是笑着:“不用这么紧张,我就是想和你说,如果下次也是像刚才那样,你想让我、或者是别的什么人陪你吃饭或者做别的,但还没能来得及说出口对方就走了,你不能再这么傻傻地一直等着。”
她想起祁胜与给她发的微信,继续说:“你可以找机会告诉她、或者通过亲朋好友联系上她,让她知道你有这个需求,如果对方也愿意的话,就会想办法和你约定下一次的时间,你不能这样对待自己的身体,知道吗?”
祁良安依旧低头紧抿着唇,他没有点头,而是慢半拍地开口:“可是,万一我不这样,那个人会觉得我不够真诚,就不回来了怎么办?”
“怎么会?”贺矜善皱起了眉,但她怕被祁良安看见会被他误解成她不喜欢他,抬手抚了抚眉心,很有耐心地和他说着,“良安,如果那个人真的愿意为了你回来,那么你真诚、你以礼相待,都是正确的,但是你刚才那样的行为……”
贺矜善斟酌了一下词句:“真诚太过,这样不仅会对你自己的身体造成伤害,还会让别人陷入被道德绑架的境地。”
“我没有想道德绑架你。”祁良安忽然抬头说了句,一滴泪从他脸颊滑过,嘴唇都在不受控地颤抖,“真的。”
“姐姐知道。”贺矜善看他哭了,一下子也有点慌了神,生怕自己说重了又会伤到他,但是如果不说,他以后还这样,对他自己终究也不好。
她起身将桌上的抽纸递给他,柔声说着:“我知道良安刚才只是想让姐姐看到你的诚意,让姐姐知道你是真的想要姐姐陪你吃饭,很想很想,想到姐姐不回来你就会吃不好。”
“但是良安。”或许是联想到了自己的一些经历,她没忍住叹了口气,接着说,“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有心的,也不是每个人都能设身处地为别人考虑,或者说,在很多人心里,我们都并没有很重要,我们的身体是否健□□活是否快乐,对她们来说都无关轻重,你做这些伤害自己来证明真心的行为,也许会换来对方的一时怜悯,也许什么都换不到,但唯一确定的是,这样会让关心我们、爱护我们的人非常伤心难过。”
“所以良安。”贺矜善温柔和他对视着,“答应姐姐,无论以后遇到多紧急的情况、你有多想让对方帮你做什么,都不能再做出伤害自己的行为,好吗?”
祁良安紧抿着唇,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额前的刘海都被打湿了一些,他闭眼点点头,又有两颗泪珠落下来:“好。”
贺矜善笑着松了口气,又扯了两张纸递给他:“那我们不哭了好不好?赶紧吃饭,吃完了我们就开始学习了?”
祁良安接过她递来的纸擦了擦,抽泣着点点头:“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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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良安已经将高中的知识学完,贺矜善本身也没有高中的教学资格证,说是家教,说是来上课和辅导,实际上也就是祁良安把所有教辅资料拿给贺矜善,贺矜善根据时间给他划分出每月、每周和每天的学习任务,然后再和他商讨一下今天复习什么,明天复习什么,敲定之后祁良安在房间做题,贺矜善可以选择就在房间里待着,也可以选择去家里别的地方转转。
到底是第一次这样长时间的共处室内,贺矜善还是担心祁良安会不适应,在旁边坐了一会儿之后,和祁良安说自己想出去随便看看,轻轻掩上门,离开了他的房间。
但她离开房间之后也并没有到处转,虽然祁胜与说她可以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但这里毕竟不是她的家,就算房子的主人有多么欢迎她,她也只是一个客人。
她下了楼,在刚才的餐桌上安静坐着。
大概是夏天的午后真的容易疲倦,贺矜善坐着坐着竟然睡着了,再次醒来的时候,手边已经多了一支红笔、两份已经做完且叠放整齐的试卷和对应的参考答案。
还有一杯温热的柠檬水。
她回过头往楼上看了看,祁良安的房间门不是关闭的状态,而是完全地打开着。
贺矜善的视线在那里多停留了两秒,又两秒,温柔的眉眼舒展开,好看的唇轻轻弯了弯。
这应该是祁良安在告诉她:你可以进入我的世界。
她微笑着转过头来,靠着椅背松了口气。
还好,她来之前的担心都是多虑,她大概,真的能帮上他。
贺矜善深呼吸一下调整自己的精神,拿起红笔开始给祁良安批改试卷。
他的字迹和那天贺矜善在阶梯教室里看到的似乎不太一样,虽然看着还是一样的刻意和压抑,丝毫不敢出格逾矩,但力度看上去就小了很多,两张试卷上留下的都只是一些正常的书写印痕。
祁良安是理科生,贺矜善是文科,今天布置的试卷一张语文,另一张是物理,语文还好,她能看懂每一步的给分细则,一整套试卷下来,也能摸清楚祁良安那一部分最薄弱,但物理就不一样了,好多公式和步骤她都不了解,一套卷子下来她拿着手机搜了不下二十次,最后算总分的时候,额头上都沁出了细细的汗珠。
但她还是只打了语文的分数,因为物理的分有点太低了,她怕是自己看不懂题算错,也怕万一没算错祁良安看到这个分数会受挫。
她将柠檬水喝了,拿上试卷答案和红笔上楼。
她在祁良安房门前驻足,敲了敲打开的门。
祁良安应该是在做别的什么题等着她,听到声音后抬头望向她。
“姐姐进来了?”贺矜善笑着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