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充上电,五分钟之后重新开机了,沈叙白蹲在床头,没消息或是电话弹出来,张伯的话绕在大脑里久久不散,他还是给林默缄拨过去一通电话。
他微低着头,手机屏幕的亮光将脸庞照亮,眉间涌上的疲倦让他头昏脑胀。
三通电话,没人接,沈叙白心一紧,为什么不接电话?
他赤着脚到阳台换下一身带着烟火气的衣服,浸湿毛巾搁在江怀谦额头,就这样坐在床头守着他。
林默缄一直皱着眉,神情一直蹙在一起,双睑紧紧闭着,沈叙白贴心将手指递出去,江怀谦像是寻得一丝安稳,眉梢落下来。
小孩子生病会说一些呓语,江怀谦喃喃重复着“哥哥”这个称呼,沈叙白压低嗓音,他喊一声,沈叙白便应一声。
手机屏幕亮了两下,他拿起来看到是林默缄发来的,聊天框上面还挂着他方才拨出去的视频通话。
林教授:抱歉啊叙白,学校这边有点事情。我负责的学生出事了,被紧急叫回学校,刚才手机被他们摔碎了,才回到办公室登了电脑,你先睡觉吧!明天见。
下面是他发来的一张照片,乱七八糟的地板,大概是在学生宿舍,杂乱的衣服和鞋子,地板上还有点点血迹,林默缄拿着自己被摔碎的手机,大概是借其他老师的手机拍的。
沈叙白深吸一口气,说,“你注意安全,我在家等你。”
直到手机屏幕的光熄灭也没等到林默缄的下句消息,他随手丢下手机,只专注于眼下的江怀谦。
他细细打量着江怀谦,借着窗外的微光,他注意到江怀谦直硬的睫毛,落在眼皮下一小片阴影,还在簌簌打颤,体温也不见退。
沈叙白叹气靠在床头柜上,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大概在凌晨三四点,沈叙白熬不住眯着了,磕磕绊绊靠着床头柜眯了两个小时,再醒来看到江怀谦额头上那块毛巾滑下来了,在床单上洇出一圈水印。
沈叙白抬手试了下他的体温,江怀谦脸色煞白让人心疼,不过好在体温降下去了。
他去厨房倒了杯温水喝,站在窗台往楼下看,祝禾棠扶着阮清晏在厨房的水槽旁吐,一边拍她的背一边递水。
沈叙白皱起眉,昨晚在电话里听到的DJ声,祝禾棠一看便是好学生,怎么可能去酒吧那种地方,前几天阮清晏和他们撞到也是一副醉醺醺的模样,他猜到,昨晚祝禾棠是去酒吧接人。
沈叙白垂眼收敛着情绪,他又盯着小区出口旁的路灯,沥青路上刮着淅淅沥沥的叶子,有个穿橙黄色衣服的环卫工人在扫大街,他抿了口将水杯放回桌上。
江怀谦这一觉睡得很沉,沈叙白悄声掩上门,坐在沙发上写作业,他前几天就完成了,现在正巧没什么事,再检查一遍。
刚检查不到一半,门外有人敲门,沈叙白问,”谁啊?”
“是我。”
传进祝禾棠低沉的嗓音。
沈叙白说了声“来了”,开门后见到她一张憔悴惨白的脸,沈叙白顿时一惊,“你昨晚没睡吗?”
祝禾棠进门后颇为烦躁,将饭盒放在茶几上坐下,“没睡,楼下那个吐的一塌糊涂,一直到今天早上还在吐,我做了点吃的给你,江怀谦还没醒?”
“没醒,还在睡觉。”沈叙白老实坐在旁边。
“嗯。”祝禾棠就着桌子上的茶壶倒了杯水,“烧退了没?”
“退了,昨天打了一针还挺管用的。”
祝禾棠说,“那就行。”
沈叙白瞥了两眼她的表情,“你昨天怎么不睡?一直在照顾阮姐吗?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在酒吧?”
“怎么了?”祝禾棠没回答,反而问他。
沈叙白连连摇头摆手,“没事没事,我就是好奇你什么时候又这么照顾阮姐了,毕竟她最初来这里只是为了旅游。”
祝禾棠挑眉,看不出情绪,嗓音也异常平静,“你真的觉得她来这里是为了旅游?滨海有景点吗?周围都是野山,靠着海还没个沙滩,她去哪里旅游?而且我跟她关系不怎么好,我没照顾她,只是作为东道主对客人的客气而已,你别瞎按名分。”
“……哦,我不知道。”沈叙白说,“我觉得你是个很好的人,很……善良。”他尽力找到一些和祝禾棠相匹配的词语来夸她,祝禾棠撩起眼皮看他一眼,又收回了视线,“不过现在可能不只是客人和东道主。”
沈叙白歪头,“那是什么?”
祝禾棠有一瞬间笑了,但笑得很阴险,像是对某个人的报复,“她画画不错,可以教我画画,然后……”
她没再说,只是暗戳戳抿唇一笑。
沈叙白一噎,他知道是对谁的报复了。
祝禾棠到底还是个孩子,心思上委实不算成熟,沈叙白盯着她的侧脸,“那个梁老师不会看出来吗?”
“会,”祝禾棠表情凝重,下一秒又抱臂靠在沙发背上 “那又怎样?!他布置了作业,我写了不就好了,谁让他逼我的?”
沈叙白觉得祝禾棠有一种被美术逼疯的痛感,他笑着问,“那都是什么作业啊?”
祝禾棠努嘴,不太开心,大概是被这作业恶心到了,“让我们画荷花,荷叶,我真不懂那些花花草草有什么好画的。”
小姑娘吐槽起来义愤填膺,沈叙白挠两下脸,“那八成以后是想让你们画一整片荷塘。”他注意到祝禾棠在凝视自己,立刻改口,“画梨园!小区后面那片梨园不是正开的旺吗?”
祝禾棠气呼呼哼了声,偏过头吐槽,“他就是到更年期了,故意折腾我们学生,我都没见过他画谁,八成连画家的身份也是装出来的!”
沈叙白想,也许只是缪斯死了。
缪斯是艺术家的灵魂和指引,缪斯死了,艺术家也会跟着覆灭。
又有人敲门,沈叙白面色一喜,心想大概是林默缄回来了,一开门却是看到江家父子的脸,他心中一凛,大脑空白,半晌没有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