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人落入车里,其实是个意外。
在藤苍和云离交流期间,小纸人感觉到两人气息,像是听到父母交谈的孩子一样,伸长身子探听。
它所在的树上叶子虽多,但自己毕竟薄薄一片,风过之时,连叶带它一块抖动,加之还探身寻人,结果一个翻滚,从树上轻飘飘地落下,沾在路过的车轮上。
车轮不住移动,它又急匆匆从其中逃脱,最后趴在车下板子上,好似个吉祥物,一动不动。
至于三羊车的去处以及上头承载之物,全是藤苍分心听来,得过线索,他顺手停了小纸人的一切动作。
毕竟小纸片贴在车底,自然比一个活生生的人贴着更保险。
于是乎,本来就睡个够本的小纸人强迫着继续牢牢贴在车下,充作传话工具,为藤苍和云离二人传送讯息。
云离听得不算太清楚,断断续续的,靠近藤苍时清楚点,稍远点就多是沙沙作响的杂音。
他忙着给栀婆婆做定期的打扫,没法子匀出这么多空档去听那些大部分都没用的话题,便交代给藤苍。
栀婆婆的小屋虽大,但需要整理的地方很少,基本上就是扫扫地、擦擦桌边和书架边。
桌面和书架隔板是不让动的,无论如何,她都会觉着东西乱了,后续要怪罪。
睡房里没铺被褥,墙上贴着的除尘符一天十二时辰有效,云离纯粹出于习惯前去检查,见里头干净如新,于是很快退出,忙其他事去。
藤苍也没闲着,一边探查线索,一边跟着他的指令在屋外忙碌。
栀婆婆屋外也种着树,有耕田。
树是梧桐树,未到花期,如今放眼望去还是大片大片的绿。
田分药田和普通农田。
药田上封有结界,省去打理工夫,农田里种的全是韭菜,云离前几天来收割过一回,如今又已经冒出一小茬。
藤苍逐块给浇过水,抬头望向远处苍翠的远山,片刻之后,他收好工具,绕进屋里。
方踏进屋,就见云离正冲着手里一个摔坏的锦盒发呆,他快步上前,问起来龙去脉。
又是一场意外。
云离垂头丧气道:“栀婆婆还挺在意这个盒子,要是被她知道了,肯定会气得好几天不吃饭。”
“她会打骂你吗?”藤苍问。
“不会,婆婆不是这种人。”云离还是耷拉着脑袋,“可是她这年纪饿上几顿,比打骂我还要费神。”
躯体上的折磨,疼痛过了就是过了,但内心被折磨,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跳过。
“给我瞧瞧。”
“你会修吗?可不好再弄坏了。”
藤苍小心捧过盒子,来回端详,说道:“有点眼熟。”
“这种盒子在临海域很常见,我们家也有。你看,这上头的纹饰还是我们临海域的图腾呢,之前主城那儿不就有立着这图腾旗帜的船停在码头嘛。”
藤苍倒是没什么印象,不过既然云离说有,那就是有,不多做争辩。
他再次检查盒子,“空的?”
“东西在这里。”
云离摊开手掌,上头压着两个小金手镯,“这是福娃满月宴时戴着的。”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藤苍找空位坐下,全神贯注在研究盒子。随后,他想到什么,将盒子放在桌上,深吸一口气,调气息入手掌,覆盖在盒子上,定着神,似在探索什么。
云离不声不响地望着他,难免有点好奇。
没过多久,藤苍手掌下沉,搭在盒子上,几个眨眼后,盒子恢复如初。
云离:“!!!”
“好厉害!”
他向来不吝啬对藤苍的夸奖,藤苍亦欣然接受。
“这只是个寻常小盒,没设机关,好修。”他又补充一句,“有机关也能修补。”
“这是什么?”
藤苍顺着云离指着的方向看去,在盒子的夹层处见着一块很小的白。
“掉色了?”藤苍说。
云离不住摇头,“这种盒子是纯木制,如何掉色都掉不成这样,看着像是装了什么东西。”
藤苍有些好奇,又一次启动灵力,那白色东西仿佛是被灵力吸引,自发自觉从夹缝里挪出来。
是一张被折叠得四四方方的纸,整体比盒子要小一点,约摸成年女子半个手掌大。
“别碰!”
云离这话刚落地,藤苍已然将纸片展开,眉头一皱,“地图?”
“什么地图?”云离凑过去看,“这是莲花吗?”
他指着终点。
“似乎。”藤苍回答。
云离又道:“好像不止是莲花。”
他思索一番,眼皮忽地一抬,“天山雪莲!”
藤苍茫然看他,重复着他的答案。
“没错!这个花瓣和花蕊我在书里见过,因为名气太大,足够漂亮,我记得很清楚。可是……”
云离远去的那点疑惑回笼,“可是这好像是个小孩画的。”
在他印象里,跟栀婆婆亲近的小孩除了福娃就是自己,他小时候连天山雪莲的名字都没听过,怎么可能画出来,而且还附赠地图?
再说福娃,纯看纸张当是有年头了,他今年撑死算六岁,也对不上号。
“慢着,这个画风怎么有点眼熟?”云离琢磨半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