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峥伤口一圈带着紫淤地软肉向外翻着,四周位置鼓肿,足以见得取箭镞时会有多疼。
柳念照恒景所说,先沾了烈酒给伤口附近消毒,又才扒开药瓶,将研磨成细末地棕黄药粉用铜制小勺舀起半勺,匀速抖动手腕将药粉撒进伤口里。
另一瓶药则较为特殊,需将药粉在火上炼化成油糊状,再倒入伤口,药液一接触紫淤地软肉,陡然间变了颜色,与恒峥的皮肉迅速融合在一起,好似迤逦水墨浸透宣纸,舒尔蔓延四散。
柳念复又重新为恒峥包扎上伤口,却未注意到榻上的人眼睫轻微颤动过。
临近午食,卢昭阳特意帮柳念打了份饭带过来医帐,恒景此刻也姗姗回来,打算先去看一眼恒峥的情况。
卢昭阳大方分出一个自己的馒头给恒景垫垫肚子,开着玩笑让他往后有甚好吃的都莫要忘记兄弟。
恒景也没跟他客气,接过馒头便咬下一口,又接着道出今日他获得的几株珍贵药材,等日后还能给恒峥调养身子用。
柳念勾唇默默听着恒景的话,没成想一贯不爱出门见客的恒大哥竟是个话痨。
又听他说起采药之地,是一处极圆地谷地,是他偶然所知。
想进入谷地,有一条约莫三四人宽的小道,开端狭长,后逐渐开阔,便能见着呈碗状地凹陷,四周伫立凸起,就仿佛是神仙遗落在尘世的一支巨大土碗。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柳念这个地质专业的学生倒是将这特殊地貌记进了脑子里。
忽而半日即逝,临近黄昏,恒峥却始终没醒,恒景瞧过后也瞧不出个所以然,只得让众人耐心等待。
柳念放心不下恒峥,想亲自见他醒来,遂与恒木商量,望他去跟刺史通报一声,能否让她今夜先宿在营地。
恒木犹豫一瞬便去见了刺史,刺史得知恒峥至今未醒,就利落答应柳念留下来。
本要为柳念辟出一方单人小帐今夜休息,但柳念摆手拒绝,说打算就守在恒峥榻边,趴在榻沿睡即可,不然恒峥也须得有人守夜,她来便可。
好在如今气候适宜,不然恒木是断不会答应柳念这么做的。
夜幕中,营地的天空繁星四洒,柳念洗漱完回到小帐中,披了另一方毡毯在身后,枕着手臂不久便进入梦乡。
恒峥是半夜醒过来的,帐内一片漆黑,他习惯性的猛然睁开眼,要坐起之际,不慎牵扯到胸口处的箭伤,霎时便绷紧腮帮复躺回去。
待逐渐熟悉于黑暗环境中视物,恒峥才看清他的塌边趴着一人,呼吸均匀显然是在熟睡之中。
有一丝若有似无的熟悉女儿香被恒峥敏锐捕捉到,竟是她来了,他探手出去抚了抚还在沉睡的姑娘,心里极是熨帖。
缓过片刻,恒峥随即坐起身,又静默无声下了塌,他将柳念后背倚靠在他胸膛,自身后穿过她的腿弯将人单手扛到了榻上,为她重新盖好毡毯,想她睡得舒适些。
恒峥没有立即回到榻上,而是掀开帘帐迈步出去,他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帐外寂静无人,仅有远处的一队夜间守卫兵在巡逻。
恒峥深吸几口野外气息,感受到胸腔起伏间伤口扩散得刺痛,而后丝毫不在意的返回小帐,见柳念仍睡得安稳,遂褪去靴子,重新躺了上去。
白日里睡得太多,恒峥此刻无甚睡意,于黑暗中眼神勾勒着咫尺边柳念的脸庞。
姑娘睡姿恬静,嘴唇微微嘟起,似有什么琢磨不通之事,恒峥伸手忍不住碰了碰她的唇瓣。
很软,软到他想使劲压下去。
恒峥就如此侧着身子一夜未眠,清晨时分,柳念惺忪转醒,竟发现自己睡在榻上,而伤患本人已经醒来,不禁欢呼。
“你醒啦!”
恒峥凤目微挑,欣赏她刚醒时分的娇憨模样,随之低低嗯了一声。
柳念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地雀跃,眼眸亮晶晶地望着恒峥,又才反应过来他此刻的侧躺姿势,微微蹙眉,接着严肃道。
“不可侧身,快平躺下,还有,我是如何上塌来的?”
恒峥乖地似狼狗,听话躺平回去,轻轻喟叹一声,道。
“自然是我将你扛上榻来的。”
柳念突得坐起身,怒目而视他。
“胡闹,你自己身子什么情况不清楚嘛!”
柳念翻身跪在榻上,伸手便要去扒恒峥的衣裳,想瞧瞧他的伤势是否被牵扯到。
恒峥两手一摊,随她动作,这一幕被进来瞧病的恒景给撞个正着。
“咳......”
恒峥朝他投去警告一眼,柳念的手已经扯开一半,露出半截肩头,抬头看见恒景,立即解释道。
“我是想看看他的伤口如何。”
恒景无视恒峥的眼神,慢悠悠朝二人走过去,顺手扒下他另一侧衣裳,右胸伤口露出,果然渗出一大片血。
恒景懒得训他,默默剪开细绢布,一边闲聊一边上药,道。
“几时醒的?”
恒景上药不似昨日那般轻巧,颇有些怨念在里头,恒峥仿佛不痛不痒,淡然回着恒景。
“约莫卯时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