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前查看,很快松了口气。
客厅没开灯,她只打开了玄关的灯。
摄像头没有打开,只是反射了玄关的灯光,黑洞洞洞的反光点形似瞳仁中的亮光,构成了一只试图随时窥视的眼睛,跃跃欲试地看着宋苔,让人有种诡异的被盯视的错觉。
早春的夜晚温度很低,宋苔一向很怕冷,空调刚刚开始运行,还没暖起来,她扯过毯子,缩手缩脚地团在沙发上。
她盯着那只摄像头,白色外壳,圆滚滚的形状。
车祸事发突然,曲风龄死后,她试图将曲风龄的遗物大概整理一下,但发现除了那些曲风龄已经穿过的衣服外,根本整理不出来什么东西。
曲风龄在她生活中渗透得太深了。
小到袜子,各种摆件,大到家具电器,家里的一切都和曲风龄有关。
要么是曲风龄给她买的,要么是两人新鲜感仍在时一起去挑的。
严格来说,整个家都是曲风龄的遗物。
包括她现在裹在身上的这件毯子,暖融融的羊毛毯,素净的米白色图案,一看就是曲风龄会喜欢的风格。
这时放在包里的手机震动一声,提示她有消息进来。
宋苔拿出手机,发现是瞿风悦给她发消息,问她到家没有。
大概是刚才宋苔拒绝的态度,让她她的言辞有些紧张,还在末尾谨慎地加了一个小小的狗狗表情包。
宋苔静静盯着聊天框,没有着急回复。
她也没那么容易生气,特别是对情人,更别提她对瞿风悦的兴趣还在。
但是不妨碍她再晾一晾瞿风悦。
她看到聊天界面上方,反复出现[对方正在输入中……]
几分钟后,对面才语气犹豫,小心翼翼试探发来一句:“姐姐,那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宋苔故意回:“什么关系?我们不是同事吗?你还想要什么关系?”
“可是,我们刚才不是已经……”瞿风悦明显有些委屈,“姐姐,你不想对我负责吗?”
虽然只是屏幕上的一句话,她听不到瞿风悦的声音。
却奇异地从这句话中体会到了瞿风悦的情绪,她甚至能想象出瞿风悦发这条消息时的表情,无措紧张,眼圈发红,甚至要哭出来了。
仿佛又回到了刚才,瞿风悦的呼吸凝滞迟疑,像是一只正在振翅的小蜂鸟。
忐忑,等待……
而她就是能够将这只小蜂鸟握在掌心随意揉捏主导的人。
宋苔忍不住露出一点轻快的笑意,不打算继续晾着她了,正要回复。
另一条消息突然弹出来,是妈妈发消息提醒她:
宋雪鹤:“菜菜,这个周末该去庙滩了。”
宋雪鹤:“知道你不想去,我们这次就去了就回,不耽误很长时间。”
这个所谓的庙滩其实就是一个小村子,依山傍水,位置偏远。
自从宋苔有记忆起,每年都要在特定时间去一次。
宋苔小时候身体不好,隔三差五发高烧,无缘无故窒息,面颊青紫,大哭……
去医院却无论怎么检查都检查不出问题,最后抱着死吧当活马医的心态,宋雪鹤带她去找了一个所谓的大师。
说是宋苔八字命骨轻,容易撞阴邪,命格弱,容易招惹到一些看不见的是非。
那大师收了五十万之后,给出一个破解的法子——择一阴庙,奉上宋苔八字命格,作为神女供奉。
名义上宋苔终身侍奉神女,以侍奉之名,交换神女庇佑。
其实宋雪鹤本来也不相信,神神鬼鬼说得太过玄乎。
但是宋苔当天晚上再次毫无缘由地窒息,一张小脸憋得青紫,险些呼吸停滞。
这才迎着头皮试了试。
没想到这个方法还真有用,从那天起,宋苔神奇地好了,再也没有出现过之前那些症状。
但是代价是,每年要去神女观,为期三天,诚心供奉。
从那之后,宋雪鹤在其他事情上对宋苔非常纵容,唯独在这件事情上,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三年前宋苔开始相亲,又意外和曲风龄结婚,也是因为那个所谓的大师,又收了一百万之后,推算出来二十二岁那年宋苔命里大凶,要尽快结婚,否则还有一劫。
听起来太过离谱,宋苔对这个完全不相信,但是不妨碍宋雪鹤十分相信,每次都耳提面命,让她不要忘记。
说得多了,她十分厌烦。
宋雪鹤也知道她不喜欢听这个话题,每年去的时候她都表现得很烦躁。
她垂了垂眼睛,先回了这句:“知道了。”
随后才切回去回复瞿风悦。
瞿风悦那边显然已经忐忑难安,将她的沉默理解成了拒绝,短短不到两分钟,给她发了一串消息:
“没关系,姐姐,我知道自己还不够好,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问问……”
“是不是我又做错了什么,对不起。”
“不要不理我。”
她的言辞像一只湿漉漉在雨中受难的小狗,宋苔的沉默和拒绝让她难受。
如此低姿态讨好的话语很难不让人受用。
宋苔眼神重新带上了几分笑意。
只是语气中的卑微与祈求,让她又皱了皱眉。
她并不喜欢这种抛却自尊的爱,她和瞿风悦才认识仅仅不到半个月,真正接触的时间更是少之又少。
她不认为这么短的时间就让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情根深种。
这意味着这段关系开始容易,剥离困难,恐怕很难分手。
但是很快,她眉头轻快松开。
可这正是她现在需要的,她迫切想要在这份感情中得到一种掌控感——在曲风龄死后。
她能轻易开始,当然也能轻易结束,她才是那个掌握主动权的人。宋苔自信地想。
指尖轻敲,发送。
“我们试试。”
“但要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