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口中的薄荷糖完全化开,席沉衍沏好茶水放在季卿的面前,随着瓷制折腰杯撞击木桌的叮咚一响,刹那间锣鼓喧天。
季卿起身,半倚着大开的窗户,注视戏台上开场的好戏。
水袖一甩,巧笑倩兮。
席沉衍端着糕点盘来到身旁,“不饿了?”
“饿。”季卿挑了块芋头酥,细细咀嚼,绵软的香芋让他的声音都变了调子,“我快饿晕了。”
他换了个姿势,手臂搭在窗沿,俯身望去,以至于卫衣上缩,露出细软腰肢的晃眼皮肉。
席沉衍不可控制地想到了原先的季卿。
眼中时常含着黏腻的爱意,不顾场合,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热烈却又没有自我。像是精致的娃娃,好看但是索然无味。
时间久了,还有些厌烦。
然而,现在的季卿,三言两语将季沐思堵得无话可说,面上挂着千帆过尽的淡然。
抬眸望来一眼,令人目眩神迷。
脸还是这张脸,人还是这个人,却全然不同。
短短几天,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席沉衍低头拿出手机,编辑短信。
“孙助理,打印一份圆周率放在办公桌上。”
正准备收起手机,又跳出席爷爷的一条信息。
“沉衍,这是季老头新得的一幅画,作者是‘玄清’。我和季老头都查不到这个人,你去查查,我们想和这位先生见一面。”
而后是一幅风景画,浓郁的生机,令他呼吸一滞。
季卿回头,问,“怎么了?”
“没事。”席沉衍收起手机,把碟子往季卿怀里一塞,回了座位。
脑子里依旧是那幅见之难忘的画作。
绿色的藤蔓刹那间攥紧心脏,带来令人难以平复的加速。
他的心脏好似要跳出来。
几乎不用细想,就能勾勒出玄清的豁达与温柔。
光风霁月、芝兰玉树。
连灵魂都随之飘远,有种熟悉的,失而复得的荒诞感。
他想,他要的是一位能够灵魂共振的爱人。而不是物欲得到满足后,基于季卿完美皮囊产生的冲动。
更何况这位画技如同阎王索命。
该离人远点。
“演杨贵妃的陈老师,你有他的微信吗?”季卿问。
席沉衍思绪空白一瞬。
要微信做什么?
他声音有些哑,“问这个做什么?”
季卿瞥了眼对方沉下来的脸色,到底不熟,想着等下次再来要人微信也可以,回了句,“算了。”
然而,古怪的是,两人之间的气氛好似随着这些看似没有问题,细究下,又全是问题的对话,慢慢地沉寂下来。
直到季卿拿起桌上盛着茶水的折腰杯喝了一口。
清香甘甜的滋味吸引了他的全部心绪。
等结账时,季卿瞥了眼账单。
是白毫银针。
女士笑着把小票递给席沉衍,问:“席先生,今天的这出《贵妃醉酒》陈老师加了一些创新,您有什么建议吗?”
席沉衍保持沉默。
想到季卿,又想到玄清。
完全忘记关注戏曲。
“抱歉。”席沉衍收起小票,“因为一些私事,没能好好欣赏,我不能提建议。”
女士微愣。
往日里,席沉衍碰到陈老师的戏,总是要克制的夸赞一番,又或是提一些不大不小但看得出用心的建议。
如今,这个回答却是她料想不到的。
她隐晦的视线扫过在一旁没什么表情的季卿。
漂亮又勾人,垂着眉眼的模样,透着一股冷淡疏离。
是因为他吗?
“下次陈老师排这出戏,麻烦通知我。”
女士回神,笑着回答,“好的。”
两人结完账,就分开了。席沉衍回了公司,季卿慢悠悠地走回画廊。
张倩优等候多时,一见季卿就迎了上来,“老板,季大少在办公室等你。”
季卿闻言扭头就走。
张倩优幽幽道:“他说别躲。”
季卿:……
“麻烦。”他越过张倩优往办公室走去,才走几步,回头道:“帮我定五人份外卖,少油少盐,钱我明天转你。”
季卿摸了摸空荡荡的口袋。
回来的时间太短,以至于他没有养成随身带手机的习惯。
现代社会,没手机没卡,简直寸步难行。
就连原先说好的请席沉衍吃饭,也变成了席沉衍请他。
季卿深吸一口气,抛开重新学习炼器弄一个储物袋出来的想法,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径直走向老板椅,坐下后往后一倒,皮质座椅晃了晃,尽职尽责地托着他的背部。
他看向季严俞,率先发言,“季严俞,你接什么朋友,要我等这么久?朋友没弟弟重要?”
季严俞极快地笑了一声,“心虚的人往往先发制人。”
他注视着自他说话后就保持沉默的季卿,“张倩优说你遇到了危险,选择独自迎难而上,在国外待久了,喜欢个人英雄主义?”
声音低沉,透着股古板的严肃劲。
季卿挑着重要的回答,“我没受伤。”
他来到季严俞的身旁,漫不经心伸手,揉开对方紧锁的眉,又在哥哥挥开他的手时,侧身躲开。
用极轻的声音道:“别担心。”
季卿双手一撑,轻而易举坐上宽大的办公桌,“季严俞,你带我去揍季沐思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