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清逸回雅阁时已临近子夜,因闭关之事,他忙了整日。
本该径直回屋,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朝右侧转去,无声地飘至紫檀莲花纹塌前。
蓝宝石的眼于黑夜中亮起,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原清逸瞥了圆圆一眼,轻手掀开梨花白缎帘,玉团脸半掩于青丝之下。他凝眸注视了片刻,正欲转身,便听得声低低地呼唤。
“哥哥......”
原清逸还当她醒了,正欲问声,却并未见其睁眼。
怎会做梦都在唤自己?莫非今儿整日未见,她怏怏不悦?
意识到自己所思为何,原清逸怔然,自己这两日却不寻常,莫非尊者来那日动了手脚,否则他怎会不愿见长宁受委屈,总想顺她护她,还想见她?
这实在无甚道理......
初二,及至晌午,长宁仍未见到原清逸,她纵凡事不往心里去,也不免怀疑是否自己言行欠妥,以至他不愿注目。
她无非就是死皮赖脸地与他同塌而已,可睡都睡了,如何后悔!
原清逸的心当真如海底针,亲近他的步伐看来又得放缓些才行。
好在月燕带来了一些好物,长宁很快就将亲近之事抛诸脑后,自顾忙活起来。
值新岁,人们皆会赠礼以示祝贺。原清逸身为尊主虽万物不缺,长宁却想借此机会表示心意。
她从月狐处打听到原清逸之所以中意雪中春信,乃因他常年服药,而雪中春信的香气恰好能调和药味,亦有安宁之效。
原清逸不喜人近,也是因不喜人周身的气息,长宁仔细地留意过,凡是靠近他的人,身上大多有浅淡的沉香或檀香味。
他不反感自己亲近,或许也因她身上的气息。她惯用南朝遗梦,此香与雪中春信在用料上颇为相近。
昔年长宁曾翻阅过制香书册,她闲来无事,便照书中所载的配香之法研习。
而书册记载的几十种香方中恰巧有雪中春信与南朝遗梦,二者配料相近,香味却迥然,前者偏木香,后者偏花香,一个沉稳,一个清甜。
原清逸所用的熏香皆由素雅阁的香师调制,长宁也曾尝试调配他身上的香,然而诸多摸索却只能配出寻常的雪中春信。
长宁之所以打算做香膏当贺礼,一来为表心意,二来他出门携带也好睹物念人,待他再度回谷也不至于又同自己生疏。
为复刻出原清逸身上的气息,长宁拜托月燕拿来了素雅阁的香方,刚好南朝遗梦也所剩无几,她便一同调配。
长宁先将雪中春信与南朝梦皆需用到的檀香,丁香等细细碾磨,又称量分置于两张香纸上,再分别加上两种香的不同材料。她往麝香中加入合欢,夜交腾等一起研磨,再倒入雪中春信的香纸。
原清逸甫一上楼,一股熟悉的气息就扑鼻而来,他转至桃木白玉屏,朝里看去。
新出的香料气辛且浓,长宁又全神倾注地制香,因此并未留意到他靠近。待研磨分置好两种香料后,她盈盈笑道:“圆圆,你说哥哥可会中意此香?”
原清逸细细嗅闻,确乃他惯用的雪中春信,不过味道并不醇厚,甚至些微刺鼻。他往常所用的香薰皆为成品,倒不晓得新出炉的香味辛。
不过她竟会制香,这倒让原清逸有几分诧异。
分配好雪中春信与南朝遗梦后,长宁拿起一张香纸预备放入香炉烘烤,未成想一阵风忽地袭来,将两种香料混杂到了一处。
玉指微顿,她侧头瞧着仍翕动的胡须,浅笑道:“圆圆,熏着你了罢。我还得重新制香,今儿暂且无法陪你,你要不自个出去玩耍,反正哥哥尚未回,你可随处溜达。”
蓝宝石的眼微沉,圆圆凑过去蹭了蹭她的胳膊,往后退去,挪至桃木白玉屏边趴下。
原清逸同它对视了一眼,不动声色地继续观看。
香粉混合成了一团,纵使长宁分得出用料也无法将两种香分开,只得重新研磨。她将香纸拉到近前,却在此时闻到股奇特的幽香。
眸底一闪,长宁麻利地将两种香粉混合均匀,轻扇细闻,此香既有雪中春信的沉雅,又有南朝遗梦的清冽。
她兴高采烈地将香粉放置到香炉上烘烤,眼泛曜光:“圆圆你瞧,这就叫因祸得福。此香甚为独特,我相信哥哥定会中意,一会我再试试几种调和材料,看看哪种更适合他。”
轻嗅间,原清逸仍只能闻到刺鼻的雪中春信,不过瞧她眉花眼笑,香薰无论做成何样,自己且都收下吧。
长宁笑呵呵地盯着香炉,边调汁水,边喃道:“雪中春信,南朝遗梦,给此香取何名呢?”
雪中春信,南朝遗梦,原清逸也跟着喃了声,唇角微勾,倒生出了几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