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虚张声势的威胁里,分明带着如释重负的哽咽。
苏晚背过身去,借着整理被褥的动作抹了抹眼角。
新棉花在旧被套里舒展开来,她手腕一抖,漫天棉絮便迎着夕照飞舞起来,像一场细碎的初雪。
衣物袜子被叠成整齐的方块,毛线团藏进衣柜最底层的暗格里。
明天,明天一定给孩子们织出新毛衣。
窗外,最后一缕金红色的阳光正温柔地描摹着三个孩子的轮廓。
大娃板着小脸在说教,眉眼神气活现得像个小夫子;二娃吐着舌头做鬼脸,却悄悄把弄乱的毛线理好了;安安安静地靠在大哥肩头,小手攥着他的衣角不放。
这幅画面太过美好,苏晚整理被角的动作不自觉地放得更轻,生怕惊扰了这一刻的安宁。
苏晚的胃突然发出一声绵长的抗议,在安静的厨房里格外响亮。
她这才惊觉,忙碌了一下午的自己早已饥肠辘辘。
记忆里香软弹牙的白米饭突然变得格外诱人,勾得她舌尖不自觉地泛起津液。
“大娃,娘去做饭,你们别闹。”她系上那条洗得发白的围裙,朝屋里三个小脑袋叮嘱道。
围裙上还留着上次做饭溅上的油渍,在暮色中泛着淡淡的光。
“知道啦娘!”三个稚嫩的声音此起彼伏,像一串欢快的风铃。
苏晚闪身进入空间三楼,电饭煲的指示灯在静谧中亮起温暖的橙光。
回到厨房时,她手里多了一块红润油亮的腊肉,肥瘦相间的纹理在煤油灯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菜刀在案板上发出有节奏的“笃笃”声,翠绿的白菜叶被切成整齐的段落。
土灶里的柴火“噼啪”爆响,跳动的火舌舔舐着锅底。
腊肉一下锅就“滋啦”作响,金黄的油脂渐渐渗出,浓郁的咸香瞬间充满了整个厨房。
一碟金黄酥脆的煎腊肉,一盘爆炒得翠生生的大白菜,再加上中午剩下的鸡汤,简简单单的两菜一汤,却透着诱人的烟火气。
她特意多做了些分量,在这个烧柴火的年代,做一次饭要耗费不少工夫。
多余的饭菜被她仔细收进空间,留着改日食用。
这时,苏晚发现家里的碗筷根本不够用,索性从超市取了几套崭新的碗盘。
她仔细地用开水烫过,整齐地码进橱柜里。
这时候苏晚挺庆幸的,年幼的他们尚不记事,对家中的物事也没有清晰的概念,这让她能够放心地从空间里取出必需品来用。
她思及屋内的陈设,心里已有了盘算:趁着这几年孩子们还小,要慢慢把家里的日常用品都置办齐全。
等他们再大些,记事了,就不好再从空间里取大件物品了。
“开饭啦!”苏晚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进屋时,三个孩子早已在炕桌旁坐得端端正正。
煤油灯昏黄的光晕里,四碗堆得冒尖的白米饭泛着珍珠般的光泽,金黄的腊肉片整齐地码在翠绿的白菜上,鸡汤表面浮着晶亮的油花。
大娃像个真正的大哥似的,把肉片往弟弟妹妹碗里拨。
二娃吃得满嘴油光,腮帮子鼓得像只小仓鼠。
就连最斯文的安安也忍不住伸出粉嫩的小舌头,把唇边的油星舔得干干净净。
四人的影子被灯光放大,在土墙上交织成一幅温馨的剪影。
苏晚望着孩子们发亮的眼睛,忽然意识到这个年代特有的矛盾,物质的极度匮乏与精神的异常富足。
在这个买斤白糖都要糖票、扯块布料都要布票的年代,人们却因为一碗白米饭、几片腊肉就能露出由衷的笑容。
孩子们把碗里的每一粒米都吃得干干净净,连碗底残留的油星都要用米饭抹了又抹。
这种对食物的虔诚,在现代那些挑食的孩子身上早已绝迹。
苏晚轻轻抚摸着安安柔软的发顶,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让孩子们永远记得,食物的味道里藏着最朴实的幸福。
晚饭过后,天就全黑了,煤油灯在土墙上投下摇曳的光影。
昨儿个刚洗过澡,今晚苏晚只让孩子们简单洗漱。
她端来一盆温水,氤氲的热气在寒冷的冬夜里格外温暖。
“来,擦擦小脸。”她拧干棉布巾,轻柔地抚过安安粉嫩的脸颊。
布巾上细密的纹理带走了一天的尘垢,露出孩子们白里透红的小脸。
大娃乖乖仰着脸,二娃却调皮地往妹妹脸上弹水珠,惹得安安“咯咯”直笑。
洗漱完毕,苏晚取出几团毛线,在炕沿上排开。
“谁来帮娘缠线?”她话音刚落,大娃立刻挺直了小身板,眼睛亮得像是盛满了星光。
这段日子,五岁的他已然明白“爹爹不在了”意味着什么,小小年纪就憋着股劲要快快长大,那双稚嫩的手总是抢着帮娘亲干活。
毛线在指尖缠绕,苏晚在心里细细盘算:一件毛衣少说也得织上两三天,四件下来得大半个月。
她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决定先赶制几件夹袄应急。
虽然不如毛衣暖和,但胜在做得快。
横竖最近天寒地冻,也不便出门,倒是不用太着急。
当时钟指向九点,五卷毛线终于整整齐齐地码在了针线筐里。
“该睡觉了。”苏晚轻声说道。
三个小身影立刻麻利地钻进被窝,大娃还贴心地给弟弟掖了掖被角。
几乎是头一沾枕头,均匀的呼吸声就响了起来。
苏晚望着他们恬静的睡颜,不由莞尔。
二娃的小手还攥着被角,安安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密的阴影,大娃的嘴角还挂着浅浅的笑意。
这般入睡的速度,倒让她这个常年失眠的人好生羡慕。
她轻轻拨了拨灯芯,让光线更暗些,生怕惊扰了孩子们甜美的梦乡。
确认孩子们睡熟后,苏晚在床上原地消失了,进入了三楼空间。
温热的水流冲刷着疲惫的身躯,蒸腾的水汽中,她终于得以卸下一天的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