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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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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爵的命,已经留不得了。

在参加完莫里亚蒂伯爵夫人举办的舞会后,这个念头第一时间在玛蒂娜的心中腾起。

一旦婚约成立,她的束缚只会更多,拥有的也就越少。

没关系,现在还有时间。

坐在返程的马车上,玛蒂娜放在膝盖上的手缓缓攥紧裙摆。她的眼睛里一点点亮起光,有如实质的杀意冷得惊人。在意识到自己的情绪过于外露时,她合上眼。再睁开时,便又是无神无光的模样。

公爵希望她与阿尔伯特·莫里亚蒂结婚,但莫里亚蒂伯爵却更希望她能够与次子威廉结婚。他们各怀鬼胎,纠缠不清的谈判能够为玛蒂娜拖延足够久的时间。

她要杀了公爵,以免自己被出卖。当然,在杀了公爵之前,她得找好一个足够被她控制的“弟弟”来作为继承人,否则本该属于她的东西就会落到某个她不认识的男性亲戚手里。

“弟弟”,一柄双刃剑。如果能够彻底控制住,那他就是她的傀儡、棋子;如果无法控制,那他和公爵没有任何区别,照样会卖了她。

她得——亲自去领养一个弟弟!只有领养来的男孩,才会意识到自己地位不稳;公爵不会允许一个领养来的野种抢夺他幻想中的亲生儿子的继承权,所以这个男孩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就只能依附于她!

她可以借着这个完全依附于自己的继承人让仆人们都看清形势,收拢属于自己的势力。她还可以趁着弟弟尚且年幼,将他彻底洗脑成自己的人。等到她将一切都握入手中,公爵也就没必要活着了。

地位不稳、毫无打理家业的能力、棋子一般的弟弟,看清形势、收受利益、只能向她许下忠诚的仆人。

原来她还以为自己会是伊丽莎白一世呢,没想到她也有成为毒蛇王后凯瑟琳的天赋呀。

*

——那个孩子拒绝了她。

从孤儿院回来的路上,玛蒂娜心烦意乱地攥紧裙摆,不自觉地将手伸到嘴边,狠狠地咬自己保养得修长光滑的指甲。

他们说的是对的。

玛蒂娜不可能信任一个“弟弟”。在她心里,他们的地位是由男性身份带来的。只要父亲一死,对于成为新任公爵的“弟弟”而言,扶持过他的姐姐又会算得了什么?

不够!还不够保险!

多年前母亲死去那一夜的阴影重新降临在玛蒂娜的头上,有如实质的夜幕几乎将她吞噬。

“如果你是个男孩就好了。”

不,不!她不会成为男孩的,她也不需要成为男孩。男性算得了什么?她根本不想成为男性。她只是想要地位、财富和随心所欲的权利,又不是想要胯/下的那二两肉!那种受生殖本能操控的、趴在女性身上吸血的、傲慢无礼头脑空虚又虚伪的寄生虫!如果有人觉得她的遗憾是自己没能成为男性,那是对她最大的侮辱!

时间会不会来不及?公爵和莫里亚蒂伯爵的谈判到了哪一步?她要怎么做?

——等等。

那个眼神惹她厌恶的红眼睛“小顾问”有一件事说对了,寡妇有财产权。

死人,才是最值得信赖也最好操控的。她不必担心死人背叛她,也不必担心死人突生贪婪之心,更不用担心死人弄巧成拙。

也许她根本不需要“弟弟”,只需要父亲。他会生很重很重的病,病得卧床不起,就像当年的母亲。他依旧会是公爵,但是他病的太重,只能让自己的女儿掌握家族的一切。不会再有人见到父亲,因为死人是不会被人看见的。父亲只会活在所有人的认知里,与母亲一起长眠在地下,同时为她遮风挡雨。

多么美妙的主意!

现在,她必须想尽办法拖延时间,好让自己的计划能够顺利实施。

黄昏时分,斜阳以最后的余晖凝结成一个光斑,透过平民区狭长的巷道,从天空的尽头落在厚重的墨绿色窗帘上,在那一小片区域上呈现出翡翠般流光溢彩的色泽,晃到了玛蒂娜的余光。

玛蒂娜放下在心神不安当中被她咬到凹凸不平的指甲,隔着厚重的窗帘,直视阳光。

一双晦暗不明、满是厌烦的翡翠绿眼眸从她脑海中一晃而过。

那个人,究竟在厌烦些什么呢?厌烦于贵族间的虚与委蛇,还是连他这个继承人都不免放上利益联姻的天平?是厌烦他虚荣、头脑空空的家人,还是所有与他家人有着通病的贵族?亦或是,厌烦于这整个阶级。

多可笑啊。身为既得利益者,竟然对使自己受益的阶级与制度嗤之以鼻。他到底是怜悯底层人民,还是所有看起来弱小的受害者都会得到他那自以为是的同情呢?

玛蒂娜笑了。

“没道理,只能你们利用我,而我却不能利用你们吧?”

她想起阿尔伯特少爷在传闻中的,那样善良正直,怜悯贫民窟里的孤儿,甚至不惜纡尊降贵亲自前往孤儿院为孩子们念书。

“小姐,您今日不该这样。”老女仆板着脸管教她,“向公爵要求给孤儿院捐钱也就罢了,这对您的名声有好处。可您不该亲自前来,这不利于您将来的婚姻。想想吧,等您今天回去,整个上流社会都会传起您今天的事情!如果您得不到一桩美满的婚姻,那该是多么让人心痛!”

玛蒂娜不想与老女仆争辩“女性的幸福是否全部系于婚姻”,也不想就“不是所有女性都在意婚姻”发生不必要的争吵。她深吸一口气,压下那股被陈年老调挑起的怒火,眼睛里透出瘆人的笑意与亮光。

“不,我这一趟来对了。”

阿尔伯特,让我看看你的利用价值。

一想到一直以来作为棋子的自己竟然要跳出棋盘,坐到棋手的位置,将原先的棋手作为棋子来操/弄,玛蒂娜就感到一阵从头麻到脚的战栗,兴奋舒适得让她如同在冬日置身温泉之中。

如果必须得有人获得特权,那个人必将是我。

*

卡文迪许家族没有女主人,所以每次到借着社交展现联姻意图的场合,就必须得由莫里亚蒂夫人主持。

“听说了吗?卡文迪许小姐给贫民区的孤儿院捐款了。”

“我们是不是也该捐一些?”

上流社会一向不乏风言风语的流传。“人”本身就是构成信息网的一部分,只要有人在,一个秘密就不可能是真正的秘密。

“何止。”一位女士“啪”地打开折扇,遮掩住嘴部刻薄的动作,却遮掩不住自己眼角处流露出的轻蔑,“这位任性的卡文迪许小姐可是亲自前往孤儿院了。那种贱民呆的地方,哪怕只是经过都让人难免沾染上臭味。卡文迪许小姐竟然特意前往,真是任性。”

莫里亚蒂伯爵夫人脸上的笑容一僵,为自己的未来儿媳辩解:“玛蒂娜只是比较善良而已,孩子罢了。”该死的,没有人告诉这位贵族小姐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吗?果然,她就不该对一个从小失去母亲的女孩抱有幻想!要不是这小姐是百万财产的继承者,她才不会想要这样一个任性的女孩成为威廉的妻子!

她以笑容强行粉饰自己的不满,但嘴角的弧度连带着脸上的皱纹都僵硬无比。

阿尔伯特站在宴会厅的一角,面部表情不悲不喜,眼中晦暗难明,似乎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冷漠地观察他虚荣的母亲与周围刻薄的贵族,低垂下睫毛,掩饰眼底的厌烦。关于玛蒂娜小姐的任性传闻传到他的耳朵里,让他不由得心神一动。

她……

如果只是为了慈善名声表演出来的伪善,根本没必要冒着玷污名声的风险亲自前往孤儿院吧?

“真是的,她到底怎么想的?一点也不珍惜自己的名声,她不知道她会成为莫里亚蒂夫人吗?”威廉站在阿尔伯特身边,面露不屑,“母亲也真是的,既然是未来的mother-in-law,代替玛蒂娜死去的母亲来对她进行教导也是应该的。”

“威廉。”

阿尔伯特暗含警告,呵斥住他,制止他的出言不逊。

但是已经晚了。

阿尔伯特听到来自身后轻盈的脚步声。几秒钟前,那来自年轻女性的脚步声不急不缓地向他们走来,每一步落下的时间间隔都一模一样。可当他的呵斥声发出后,那脚步突兀地一顿,旋即后退了一步。

当某人有了不好预感时,事情必将朝他预感中最坏的方向发生。

尽量不失礼地快速转过身,阿尔伯特只在余光中捕捉到了一抹浅色的身影。墨色的头发在慌乱中散逸了一绺在雪白的脸庞,从黑发中透出一双眼圈通红的眼,与以往那冷淡无光的模样有着天壤之别。

——玛蒂娜!

她有些狼狈地向外走去,尽可能地加快脚步,却又不敢失礼地奔跑起来。只能迈着每一步距离都不偏不差的步子,向庭院快速走去,离开这交织到有些黏稠的暗中嘲讽。

阿尔伯特心下叹气。他冷冷地瞥一眼威廉,留下一句“我会如实告诉父亲”的冷淡警告,向玛蒂娜离去的方向追逐而去。

刚踏出宴厅,阿尔伯特便有些迟疑地收回脚步。

他冲动了。

想想吧,卡文迪许小姐面色不愉地向庭院走去,莫里亚蒂家的长子紧随其后。尽管没人看向他们,但这一幕已经落在上流社会的眼里了!如果连累到玛蒂娜的名声,那这个在上流社会中遍体鳞伤的贵族小姐就不得不与他结婚了!

雪白的玫瑰花丛后传来一声极力压抑的抽噎,连带着玫瑰花也一起颤抖起来,抖落了雪白花瓣上的露珠。

阿尔伯特放缓脚步,向动静来源处走去。

玛蒂娜坐在玫瑰花丛下的大理石凳上,低头掩面啜泣,瘦削的肩膀颤抖不止。她墨色的头发散了一绺在雪白的脸庞,被泪水沾湿在血红的嘴唇旁。这一幕让阿尔伯特忍不住羞赧地撇开脸,极力地拉开社交距离,远远地递来一方手帕。

“抱歉。”黑丝绒的夜幕下,独属于少年沙哑青涩的嗓音低声响起,“我代威廉向您道歉,卡文迪许小姐。他被宠坏了,不知分寸。我会提醒父亲教训他的。”

玛蒂娜依旧低头掩面,始终没有伸手去接那方手帕。而阿尔伯特也一直保持着伸出手的姿势,沉默着,低头凝视自己手心的手帕,避免将视线失礼地落到玛蒂娜身上。

尽管早有预料,但在听到威廉那个贱种以轻蔑的语气提到母亲时,玛蒂娜脑内某根紧绷的弦还是断了。她本想装成掩面哭泣,可熊熊燃烧的怒火烧干了她早就酝酿好的泪水,烧得她眼圈发烫。她想不顾一切地砸烂眼前的一切,如果手中有枪的话她一定毫不犹豫地会对威廉开枪并用光弹匣里的子弹。可为了接下来的演出效果,她不得不在阿尔伯特赶赴舞台中央时依然掩面收敛怒火。

她终于抬起头,展示她通红的眼眶。

阿尔伯特这才发现,她脸上的不是泪,而是强行压抑情绪到极点而溢出的汗水。刚才他听到的也不是啜泣,而是她忍耐情绪时泄露的半声尖叫。

他还是不小心看见了她鲜红似血的嘴唇上,那被咬到发白的齿痕。

他这才后知后觉,她不是悲伤,而是愤怒。

一切表示歉意的语言在这滔天的怒火下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阿尔伯特只得干巴巴地再度重复:“抱歉。”

玛蒂娜想说,如果真的感到抱歉就让你的贱种弟弟以死谢罪。

但是她没说话。

她抖了抖嘴唇,用力地、用力地缓缓深呼吸,吐出一口浊气。

伸手接过阿尔伯特手中的手帕,在他错愕的目光下,她将雪白的手帕狠狠攥紧揉成一团。

“求求你。”她仿佛终于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求求你,我不想——”

在呼啸的风声与枝叶摩挲的沙沙声中,阿尔伯特听到她说:

“——可以不要让我成为莫里亚蒂夫人吗?”

那双松石绿的冷淡眼眸中倒影着深沉的夜空,还有他不敢与她对视的狼狈模样。在她的注视下,阿尔伯特生平第一次产生一种自惭形秽的无所遁形感。

即使是贵族,她也是彻头彻尾的受害者。

阿尔伯特想到。

她没有支配任何东西的权力,甚至无法支配自己。她被他们视作棋子,为这些道貌岸然的贵族男性争取利益。而她,只是因为泄露了一丝内心的善良,就被风言风语伤到遍体鳞伤。她甚至不能像他一样酝酿反抗的计划,只能在察觉到他流露出的可笑同情时颤颤巍巍地表露心迹。

她到底有没有想过,万一他也同样心怀不轨呢?

喉结在领口下艰涩地滚动半圈,阿尔伯特的呼吸沉重几分。他有些艰难地从喉咙里发出沙哑低沉的嗓音,像个懦夫一样不敢给出自己的承诺:

“我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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