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图杀你的人,我要斩草除根。”
话音刚落,裴绰拉着怀晴踏入第一道机关门,随后,门应声而合。
门后有一小孔,可看清第一道机关门外的情形。
与方才的昏暗无光不同,灯火莹莹,四壁油灯不知何时已燃起火舌。
原来是裴绰伸手,左右一拧石壁上的玄女雕塑,灯火应声亮起。
怀晴贴着小孔凝神细看,耳边听着裴绰的声音:“看清了么?你可知冒充你的是何方神圣?”
银面人一左一右划着弯刀,缓慢地朝前挪走,鲜血从耳际染红了半张脸,狰狞可怕,看不清五官与表情。
待到银面人侧脸过来,怀晴才捂住嘴巴,退后两步。
“是他。”
裴绰挤到小孔前,看清银面人的脸,冷哼一声,“是他走运。”
门后一排花花绿绿大小不一的机关,裴绰换了只手,用力按在黄铜机关上。
一铁网从天而降,盖住银面人,又很快从四角收束,捕捉猎物般将人死死裹住,半挂于天。
两把弯刀砍不断铁网,又因左右飞来的短箭被打散。
银面人有些气恼,冲着空气怒吼:“分花拂柳,你不是自诩刀天下第一快么?何不与我真刀真枪地比上一场?”
“与狗官狼狈为奸、私设机关,胜之不武!”
“分花拂柳,颜怀晴!你出来,别做缩头乌龟!”
门后,裴绰与怀晴深深对视一眼。
怀晴拉拉他的衣袖,“开门,让我进去,问问话。”
裴绰眸光幽深复杂,表情不悦,手抚着门后的玄女塑像,一动不动。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你先告诉我,此人为何人。”
“若我没记错,他便是沈氏后人,沈磐。”
“沈家本是前朝忠臣,一开始追随暗云山庄,意图光复大晋。后来,他们隐退江湖,不问前朝事。”
“江流之前在罗衣村听说的,为免天麻外泄,放火守村的落榜书生,就是他。”
“没想到,沈磐便是银面人。”
裴绰沉思片刻,皱着的眉头却越来越紧,呐呐道:“这么看来……倒不是他。”
没头没脑的话,倒引得怀晴奇怪:“大人,你什么意思?”
“在裴府门口,你大呼我为晋阳公主,是为了使其分心。你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何必又装腔?”
闻言,裴绰举起右手,掌心微红,“此刻,我向你起誓。若此为虚言,此生黄金付之东流。”
随后,目光灼灼地望着怀晴:“我已起了毒誓,接下来的话,你要信我。”
怀晴颔首,有些好奇这般嗜财如命的人拿着全部身家起誓,要给她说的真话是什么。
这么想着,脑袋不由自主地往前倾。
江湖儿女的作派,不拘小节,此刻却没注意到两人脸贴得极近。
裴绰垂眸,屏息看着粉嫩的耳垂,一摇一晃挂着白玉兰坠子。
怀晴道:“我信你。”
她才不信裴绰的鬼话,只想哄得他畅所欲言。
裴绰喉结微滚,气息凌乱,眼观鼻鼻观心,长舒一口气。
“我猜测银面人是魏氏忠臣之后,他听到晋阳公主之名,不会没有反应,那时情急之下,便是试探。”
他顿了顿,“可他为何对你紧追不舍,非杀不可,我着实不知。”
怀晴凝眉,“那你方才所说,‘这么看来倒不是他’,又是何意?莫要跟个出家人一般,跟我说谜语了?”
闻言,裴绰嘴唇半张不张,眸光如线,牵引着她的目光。
“我说过梦见你……死了,幼帝祭天仪式,你误入神殿,后来一个银面人亦是入殿,没人知晓发生了什么。”
“只知你从未从神殿出来,尸骨无存……”
“只是个梦……”怀晴啧啧称奇。
一个梦便将大周首辅折磨至此。
“不,我做的梦,大多都真实地发生了。尤其是,我踏入玄女庙后做的噩梦,无一不应验。”
裴绰眸光深沉,半点戏谑也无。
至此怀晴倒真切地思索起他的噩梦,仍是不解:“我死了,便死了,大人,您何必忧心?”
裴绰眸光飘向一边,艰难发声道:“你若死了,谁帮我活捉鬼公子?你忘了我们的约定?”
“这倒也是。”
怀晴有些好奇:“那在你的梦里,我们活捉鬼公子了么?”
裴绰眸光黯淡,没再言语。怀晴识趣地没再追问,定定地看着他:“你说,你见过我。你我颇有渊源。”
空气凝滞。
裴绰好似一个溺水者,要抓住点什么,然而四处毫无倚靠。
他只得伸出手,扶住怀晴的肩膀,“也许你已经忘了,也许你太小了,在你五岁时,你唤我一声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