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颜一脸牙疼表情的“嗯”了一声。花落雪一巴掌拍她脑门上“胆子不小，敢就回个“嗯”，惯的你。”

在这里待了一天，惜颜大致捋了一下目前的情况。

她现在的身份是梨园名角花落雪的粗使丫鬟眉霜。眉霜按照惜颜看的话本来看，身世确实凄惨。五岁父母双亡，大夏天的跪在地上卖身葬双亲。汗水顺着她的鬓角往下巴和地上流，因为很长时间没有吃饭了，摇摇欲坠的小身板透着一股子即将一起和双亲去了的样子。

花落雪当时还不是角，只是个跟着师父学艺的小鬼。他经过眉霜面前的时候，眉霜终于支撑不住，一头栽在地上，拦住了路过的花落雪。

花落雪彼时还没有名字，他的名字是后来学成手艺后自个儿给取的。师父叫花雅时，他便随了师父的姓。在此之前，梨园里人都管他叫“小娃子”。他还是襁褓婴儿的时候就被花雅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买了回来，等到能走路开口说话的时候便行了拜师礼。梨园的人只道是花雅时在外风流鬼混带回来的私生子，这行就是这样乱，早就见怪不怪了。

花落雪自小在梨园里生活，都是一屋子跑江湖卖艺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耳濡目染，都不需要学。都是穷苦命，花落雪自然没什么太强的同情心。他正准备绕过眉霜走的时候，裤腿子被小姑娘死死拉住，花落雪试着甩了甩，死紧，没甩掉。他当然不可能给师父取个头面的功夫就从大街上带一个人回来，梨园行里有规矩，只有成了角才有自己想做什么做什么的自由，不然只能被安排做事情。

师父要的急，自己不能在这儿被耽搁。他抛下了一个铜板在地上，想让这小鬼识相些赶紧放开他。但眉霜已经饿昏头了，现在抓住什么东西就不能撒手，她想活。正僵持不下时，花雅时见半天没等到小娃子，自己出来寻了。看到自家徒弟被一个小东西抓住裤脚，正两手抱着头面急的满头汗。他走过去拿起小娃子手里的头面转身就走人，小娃子更急了：“师父，您快救我一救啊。”

花雅时都快跨进门槛了，复又调回头来。他把包着布的头面囫囵戴在脑袋上，快步走到还在僵持的两个小鬼头身边，左右两胳膊各夹一个一阵风似的刮回了梨园。

花雅时赶着上台，把两小东西往屋子里一塞赶紧扮相换衣服去了。小娃子低头看着自己被扯的快要分家的裤腿，又看了看半死不活的眉霜，皱了皱眉去给她倒了一杯水。

都说戏子无情，这梨园从上到下确实都没什么人情味儿。

埋两个人对于梨园的角儿来说不费钱，就是麻烦。但花雅时已经把人带进来了，便让小娃子找人葬了眉霜的双亲，收了眉霜当个丫鬟。

梨园里女娃儿少，很多本事还是只传男不传女。

眉霜对唱不唱戏，当不当角儿没什么想法。惜颜当然也没有，眼下看来距离被当街夹带回来大概过了三四年的光景。花雅时一年前因为被人在喝的水里下了药，坏了嗓子，便退下台由花落雪继承衣钵，继续唱戏营生。

小娃子之所以取了个“花落雪”的艺名，是因为他师父是在冬季被药坏的嗓子，“落雪”二字是小娃子对师父荣光一生最后的缅怀。只是花雅时小半辈子的光环一朝跌落尘埃，心思便终日郁郁寡欢。报了官，官府来了个所谓的衙差敷衍查了两月不了了之。他们这些唱戏的，成了角儿的时候台上人人拍手叫好，满堂喝彩。其实背地里都瞧不上，不过是男子搽粉扮相讨人笑脸的营生，再高贵能高贵的到哪里去，有的指不定还爬床呢。跑堂的伙计私底下都拿鄙薄的粗词儿意淫他们，高楼塌众人踩不过是一代换一代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