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景宁怜爱的摸了摸小家伙,转手欲择葡萄,顿了一息看向季晴菀,后者道,“除了桃儿外其他的无妨。”楚景宁松了一口气,她拾起葡萄复递去。小家伙水亮的眸眨巴了两下欠身咬了上去。
甜滋滋的果肉慢慢席卷楚瑶的口腔,她笑眯了眸,脸颊上凹下去一个小酒窝。
郢都的夏日不比戍边烤人,院内蝉鸣不止,清风拂过,悠扬婉转的乐音悦耳动听。许久未享受过闲暇时光的楚景宁静坐于水榭,身后是抚琴的季晴菀和静立聆听的纪清漓,左右是摇头晃脑的两个小家伙。
荷塘内鱼虾游动,水面上蜻蜓点水,带去圈圈涟漪……
待再睁眼时,楚景宁只觉眼前的一切都显得不真实,过去与现实不断在她脑海重演,她无神地望着榻顶。屋门从外被推开,秋菊端着盆舆迈步入屋,她伤心的低喃,“殿下,秋菊今日路过院墙时瞧见墙角的花儿谢了,还在那处发现了不少猫脚印。”
她放下盆舆,眼眶蓄泪,“夏莹姐姐说定又是冬香姐姐抱回府的那只坏猫干得好事。”她扭起盆上帕子,“冬香姐姐不在,那坏猫亦只有殿下能降住,殿下您快些醒过来吧。”
静卧榻上的楚景宁眼睑微颤。
秋菊抹去脸上泪痕迈步走近,待瞧见楚景宁时瞬间又惊又喜,她扑倒在榻边,“殿下,殿下您可算醒了!秋菊去唤夏莹姐姐,这便去!”
“秋菊。”楚景宁伸手拽住了她,许久未出声,她的嗓子近乎沙哑。秋菊满脸是泪的将她扶起,“殿下,秋菊在。”
楚景宁无力的望向窗外,清风拂过,空气中似乎残留着过往的残片,她徐徐道,“本宫睡了多久了?”
秋菊一怔,她垂眸擦泪,“自那日殿下入宫已是过去两日。”
楚景宁悲痛的闭了闭眼,她疲惫的松开了秋菊的手,后者起身斟茶。
此去数日,整个皇宫的氛围都显得压抑,其中以皇帝楚弘与长公主楚景宁最甚。早朝之上,皇帝大发雷霆,接二连三对太子党的指责让众朝臣皆大气不敢喘。好不容易挨到下朝,李晌方松了一口气,他面露苦涩道,“这可如何是好啊!”
何牧计划失败,这几日虽明里是太子党受难,但私下他们这帮大皇子党亦未少受何牧的刁难。皇帝动不了何牧,倒是将怨气尽数撒在了追随太子的臣子身上,只是皇帝不知他这一怒倒是将对立的大皇子党亦波及了去。
王纥应亦觉心烦,自季湘去后长公主殿下已闭门许久,他无力的叹了一口气看向曲广陵,“本官听闻曲大人昨日亦登门殿下府,不知大人可见到殿下了?”
曲广陵惭愧的摇头,“下官确是去了,结果倒是如二位大人一般。”
楚景宁是何人都不见。
李晌烦躁的挠着脑袋,“本官若早知季大人这一走陛下会变得如此暴戾,本官便该在季大人尚在时少给她些脸色,多在陛下跟前说说季大人的好话。”
王纥应鄙夷的拍他,“李大人该少说那马后炮的话,君心难测,你当陛下当真是因季大人离世方性情大变?”皇帝不满何氏已久,刺客一事与季湘之死只能说是导火索,在王纥应看来,皇帝当真痛心的该是谋和外臣欲对自己下手的太子。
王纥应甚至觉得皇帝这几日的诘难是在为废太子做铺垫。
“王大人此话何意?”李晌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王大人的意思难道是,其实陛下近日之举是在为废……”
“李大人慎言!”王纥应闻声心中一个咯噔,他忙伸手捂住了李晌的嘴,这一根筋当真是不分场合的寻死。他自个儿想死便罢了,可莫要拉上他与曲大人。“你亦不想活了?”王纥应悄声在李晌耳畔道。
李晌心知失言,双眸惊骇的环视着四下,亦好在这几日皇帝的低气压让众朝臣无心关注旁的,遂是无人注意他们这处。王纥应缓缓松了手,三人皆是垂首叹气。
雁归有时,潮来有汛。黑蒙蒙的云团笼罩于郢都上空,只将送行之人压得喘不过气来。冷白的绸缎近乎将整个季府挂满,萧瑟苍凉的唢呐声振聋发聩,重伤未愈的楚盈静立于廊下,许是奸臣的名声旷日已久的缘故,此来季府的人算不得多。
院内跪坐着一垂首抽泣的女子,楚盈有些印象,是皇帝寿诞那日献舞的舞姬。楚盈似是有些惊讶于她的到来。她正思忖时便见院外行来一男子,其人手中牵着一孩童,身旁跟着一妇人。楚盈的眼睑颤了颤。
男子来后先前那跪坐抽泣的女子便起身退了一旁。男子将孩童拉到了自己身前,身后的妇人递来纸钱。孩童不甚明白的看着男子眼中滑落的泪水,“阿爹为什么要哭?”
男子哽噎着抚摸孩童的脸颊,“因为阿爹彼时的好友离开了。”他将纸钱丢入火盆化作缕缕黑烟。
“何为离开?”孩童歪着脑袋发问。
“离开啊……”男子叹了一口气,“离开便是再亦见不到了。”
“淼儿明白了,阿爹不哭,淼儿与阿娘会永远陪着阿爹的。”孩童天真的抹去男子眼下泪水。他接过妇人再次递来的纸钱有样学样的跪地烧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