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ue Process,正当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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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G中,又是盛夏季节。明明是离别的时分,却是晴空万里,蝉鸣阵阵,操场边上的凤凰木开到荼靡,淡绿色的墙瓦上满是层层叠叠的爬山虎,在风里荡出绿色的波浪。
校门口开了十几年的小吃店,老板娘还能认得出封雪,她和叶芮一起点了云吞面和肠粉,坐在榕树下吃出一头汗。已经包浆的木头桌子上,映出了斑驳陆离的光影,掉着几片怎么也撇不尽的树叶。
对面的叶芮埋头吸溜着面条,脸颊绯红,齐刘海湿哒哒地贴在额前,乌黑的长发一如既往地扎在耳边,与高中时的模样并无二致。
“你真是一点都没变。”封雪捧腮说道。
“你不也是?”
两人还去附近的花店选了几捧花,又买了些点心和奶茶。
“我表妹今年升高三,也是八班,给她带过去肯定开心死了。”叶芮笑道。
高考过后的校园刚送走一波学生,又有准高三生搬进了新的教学楼,才放了几天假就开始适应高三的强度和节奏了。走廊里安静得只能听见教室里沙沙的动笔声和哗哗的翻页声。
“这是周考吧?从我们那届开始引入的。”“啧啧,真可怜。”游手好闲的两人从窗边经过,偷偷往里头瞄,发出小人得志的唏嘘。
封雪她们高三那年,正赶上高考改革。校长特意去了北方教育大省的重点高中学习,带回来一堆令人发指的制度,一周一次的模拟考试就是其中之一。
还记得当时她们气喘吁吁地把书箱搬进高三的新教室,正眼冒金星,一抬头就看到黑板上留下来的一行祝福:
“祝贺师弟师妹喜迎高三,喜迎全国卷!”最后三个字还是手动加粗的。
怪不得说淋过雨的人,就要把别人的伞也撕烂。现在的她们也终于明白了这种心情。
走廊拐角处的教师办公室,里头正人头攒动,热闹的不行。封雪和叶芮两人来晚了,只能看见被围在中间的几位老师。粗粗一眼扫过去,同学们回来得还挺齐,变化基本都不大,大家又笑又闹——果然不愧被老师们封为带过的最吵的一届实验班。
多年不见,轻微谢顶的数学老师已经彻底变成了光头,带着黑框眼镜,穿着polo衬衫,看上去居然还年轻了一点。他一眼看到正站在门口的两人,便开口叫他当年的得意门生:“小叶来了啊,快过来——”
叶芮挤上前,捧起她买的一束向日葵递过去,传了几轮终于到了数学老师手里,眼泪汪汪道:“老崔,好久不见!”
“哎哟这么隆重!”大家跟着起哄,老崔便也开起玩笑道:“还记得那时候考完数学,还跑过来哭说考砸了……”
封雪躲在后头跟着笑,就见老崔的光头后面冒出林语恒的脸,一对剑眉扬起,冲自己瞪大眼,作出一个“哈喽”的口型。她也扩大了笑意,眉眼一弯,举起手打招呼。
手晃着晃着,突然就顿住了。因为她看到林语恒身后,又露出一张俊脸,黑沉沉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朝这边看来——
一时间,周遭的人声都弱了下去,只有她胸口仿佛揣了只兔子似的心跳声。窗外阳光正好,香雪海般的羊蹄甲在风中落下一场粉雨,那人背光而立,眉目宛然,踩在她的心跳上,对她微微颔首。
封雪怔怔的,不知是要张口回应,还是只要也点头就好。就在她迟疑的这片刻,那人的衣袖被轻轻扯了一下,他随即转身侧头,一个女孩微微踮脚在他耳边说着什么,两人一齐笑了起来。
……是陈希茜,她怎么也会在这里?封雪刚刚的注意力全放在赵逸池身上,完全没发现他旁边还站着人。
这一世再见,她已经出落得更加美艳,一头卷发挽起,珍珠耳坠随着她说话的动作晃动,明丽又娇俏。
封雪仿佛被那耳坠的光芒刺到了眼睛,她有些慌神,匆忙移开了视线。
他们两个站在一起的画面,有一种把她打回原形的魔力,好像一切本来就该如此。
对面的赵逸池,还是那个跟她在黄浦江边立下约定、击掌为誓的人吗?
封雪只觉得自己的心重重地沉下去,脸上也不知道是什么表情。还好这时候老崔叫她,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在大学谈朋友没有啊?”大家跟着老崔起哄,叶芮也搂住封雪的肩膀使劲摇晃。
她正镇定自若地摇头,不料林语恒也被扯了进来,“恒哥呢?全班你最幸运了,跟封雪同一所大学,这么多年就没有一点行动?”
几个男生把林语恒推搡到中间逼问,在震天似的哄笑声中他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得通红,让大家好像抓住了什么小辫子,愈发兴奋起来。
封雪凑过去给他出主意:“你就说你是gay吧,这样他们就会放过你了。”说完忍不住偷笑,惹来林语恒一个斜眼:“你看我像吗?你怎么不说你是拉拉?”
她吃瘪一愣,还没来得及给反应,就听到耳后似乎传来扑哧一声。低低沉沉的,让她的后脖颈忍不住酥酥麻麻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这笑声很耳熟,她仿佛还感受到了温热的呼吸轻轻拂在头顶。封雪强忍住回头的欲望,不动声色地竖起耳朵偷听后面两人说话。
“你跟八班的人熟吗?”
“唔,还行。”
“今天过来就是陪林语恒吗?”
“也不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