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顾夫人一直还在叩首送行,李玉娇跟着匍匐。
等听到耳畔终于传来似天籁的一声“起来”,她只觉自己膝盖都能跟泥土融为一体,再也不分开了。
感受着跪地带来的酥麻,李玉娇也不敢多说什么,只依偎在婉月身上。
顾夫人:“…………”
顾夫人看眼娇艳的脸,沉默的命人回书房,又派人去把睡梦正酣的江昱叫了过来。
王叔叩首连连请罪:“是老奴大意了,没想到害了小主子。”
“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顾夫人见坦荡的儿媳妇,见更坦然的儿子,瞅着唯有王叔忧心忡忡,气得抬手按着额头突起的青筋,宽慰着:“且锦衣卫是帝王嫡系,身经百战的,他们发现端倪是正常的,不然徒有虚名了。”
说完她又强调:“邪祟弹劾这事莫要让小米知道。孩子小又接连遭受重挫,万一忧虑多思,那真就麻烦了。”
李玉娇点头若小鸡啄米:“婆母您说得对。”
见满是后怕的慈母,顾夫人思绪偏飞,但最终板着脸道:“还有你,别窝在被窝里偷摸哭,再来个郁结于心。救命之恩以身相许这词配着考核,什么旖旎氛围都没有,全是政治斡旋。知道吗?”
话虽然对着李玉娇说,但眼角余光,顾夫人却是落在了自己儿子身上。
岂料江昱一张嘴,说得那个贼胆包天。
他道:“可不就是,媳妇你可别胡思乱想啊。皇上真若是信救命之恩以身相许,那说真的,他当年为帅,战场上救了多少人?那一个个大汉以身相许的话,那场面是有些刺激的。”
顾夫人气得拿杯子想砸自己这不成器的儿子。
江昱却是无视老娘杀气腾腾的眼神,带着自己都察觉的怯意望着李玉娇。
李玉娇听得接连的劝说,只觉自己像是比握着实实在在的救命稻草还让人安心。让她忍不住想要开口控诉那让她不适,觉得帝王过分靠近又两分流氓的行径。
可张口的那一瞬间,她撞见了江昱的眼。
饶是休养过了,却还是无法遮掩连日的疲惫。红血丝布满了整个眼球,看着都让人心疼。
这样的心疼,让李玉娇形容不出来,只觉自己此刻想要顺着江昱的话,想要江昱安心。她侧眸瞟了眼亲自守着门口的婉月,又环顾四周。确认屋内唯有可靠的自己人,李玉娇便压低了声:“相公你好聪明啊。这个角度我是没想过。不过想想也是真的,其他人不提那凌风指挥使就对皇上很是死心塌地。”
听得人一声“相公”,像是很郑重的强调自己的身份,江昱心只觉被针扎过一般,有些疼。
要知道李玉娇从来都是江昱江昱的喊着,喊相公、夫君这般词汇,那是真真想要出去玩的撒娇、想偷懒躲避管家课,亦或是床笫之私。
所以眼下这一声呼喊,是除却让他这个夫君安心外,恐怕也是李玉娇自己在害怕。
明明自己害怕却还想着要宽慰他这个无能不聪慧的夫君。
足以见证李玉娇管家课还是学的很认真,成长的很快。
逼着自己想想好的,江昱止住溢满全身的憎恨,选择继续给鸿嘉帝泼脏水,好压住那八个字的魔咒:“别说话本了,就是正史上,龙阳断袖分桃这些都明明确确记载由皇帝干出来的。”
“真的?!”李玉娇一惊,都有些不敢信。
“当然,史书为证!”
迎着这般笃定的回应,李玉娇瞬间信了,还颇为与有荣焉的骄傲:“你好博学啊。不愧是励志要当探花郎的秀才公!”
“那当然。三字经苏老泉二十七开始读书听过没?我江昱非但自己浪子回头,还得带着崽一起呢,凑个江家三苏……”
顾夫人听得这神仙对话,另一只手也抬起重重按压额头突起的青筋:“你们两个天生一对的闭嘴,哑巴了倒像是金童玉女的模样。给我出去给我赶驴练武去。要是还有力气干脆花园里开垦出一亩地来种种田,醒醒脑子。”
被告诫闭嘴的两人:“…………”
金童江昱立马毫不犹豫挽着自家玉女李玉娇的手腕,从顺如流的告退离开。
李玉娇告退之后,举着自己还涂着药膏的手,对江昱可怜巴巴着:“我手伤了,赶不了驴。”
“宰了那驴,咱吃驴肉火烧去。”江昱低声:“哪怕平民,那咱们也要发挥所长。比如我好吃,你爱华服是不是?咱们开个小店铺,都好过去种地,浪费地。还容易漏泄,让人一筹就知道不是农家人。”
想想自己赶驴都能赶得驴抗议,李玉娇瞬间表示认同:“那吃驴肉火烧。”
“那接下来陪你家相公读书去?”江昱笑着邀请。
“好。我还能研墨!”
“那红袖添香很文人气了。”江昱微微昂头,带着自己都知道的无礼孩子气,眺望着高悬的太阳,宣告着:“为夫有夫人助力,一定能够考上举人!”
还没离开的鸿嘉帝嗤笑得翻个白眼。
只觉头顶烈日都有些热得慌的凌风小声:“皇上,卑职斗胆,您什么时候回宫批阅奏折?”
“江昱当年是倒数第一名吧?”
“但那也榜上有名。”凌风据实已告。
“倒数第一名的秀才想要成为举人,比登天还难。”鸿嘉帝气得放下千目镜,不去看夫妇恩爱携手离开的画面,咬牙道:“朕虽有时候厌恶文臣,但也不得不承认他们也是一路过关斩将考出来的佼佼者。”
“那您愁什么?”凌风纳闷:“您不提出身,您实力都比江昱强,您抱得美人归那不是理所当然的?”
“就愁王八绿豆看对眼。”
凌风后退两步,弱弱补充:“您……您用词可以稍微温柔些。您……您不说是追媳妇吧,但……但不能这么怼美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