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得知现在黎嘉颖的身体里其实是她母亲夏照华后,江路便对夏照华异常恭敬。
打水端餐盘是惯例,课间、用餐时江路都跟在夏照华身边候着,防止她可能被随机出现的孙桂提问。
最重要的是,现在黎嘉颖的作业由江路包办了,每天夏照华就等着抄江路的作业就行。
但由于江路的水平还是和黎嘉颖有些比较明显的差距,除了重要的作业需要她亲自写以外,黎嘉颖都先把大题列个简要答题提纲,用手机发给母亲。夏照华再告诉江路,由江路按这个答题提纲去写答案。
江路对着黎嘉颖的那份答题提纲,常常能够发现自己的答案跟对方的差距在那里。等回了家,他把自己的答案拍照给黎嘉颖,请教对方。这一来二去的,大题的分数居然有了明显地提升。
每回大考来临前,各科老师和学生都如临大敌,模拟题做了一套又一套,仿佛再怎么准备都不为过。
大考肆虐后,一切事情都仿佛是开了二倍速似的。讲评试卷、订正试卷、整理错题、练同考点的各省份地区的真题模拟题。
学生们到底消化了多少,老师未必知道,可能连学生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但此刻夏照华欣赏着女儿的错题分析,她却是清楚黎嘉颖一定是把这次的区一模试题完全消化干净了。
这错题分析是老师收上去看过了之后发下来的,夏照华打算把这写着错题分析的活页纸按顺序放回黎嘉颖的错题本里。
可她把桌肚和教室外的储物柜翻了个遍,实在是没找到黎嘉颖的错题本在哪。
按理说这错题本是要经常拿在手头上翻阅的,怎么黎嘉颖还把它不知道给随手塞哪里去了呢?
夏照华给黎嘉颖发了条信息询问,好一会儿才见对方回复。
夏至:我之前把错题本带回家了。你直接把那几张写了错题分析的活页纸夹在今天作业的那沓卷子里,晚上一起带回来就行了
夏照华回了个“好的”,立刻把手机收好。
数学课的上课铃已经打响,老师和课代表抱着几沓卷子进班,开始发卷子。
一张张卷子传下来,折都来不及折好,很快就在桌面上堆起座纸山。头顶的风扇一吹,几张没压住的卷子立刻乘风翻下课桌,躺在地面。
夏照华忙弯腰去捡,正要起身坐直时,瞥见自己椅子下还有个箱子。把卷子折好放到一边,她把那箱子拖出来,顺手打开盖子。
基本上都是教材,应该是高三刚开学时有些学科的老师说要回归教材,这才把高一至今的教材带来学校的。
除此之外,还有零星几本笔记本,都竖着放在箱子里。夏照华用手指拨开几本,随意看了眼,大多都写满笔记。
夏照华正打算把盖子合上时,目光落在其中一本活页本上,瞄见个“错”字。她心下微动,把那活页本抽了出来。
入目就是活页本封面上用黑色勾线笔写的三个大字:错题本。
这是怎么一回事?刚刚小颖还说这错题本在家里。
夏照华有点疑惑。但她再一想,这么多学科也不可能都把错题写一个本子上,有好几个错题本也挺正常的。
她打开活页本随意地翻动几页,正好发现这次区一模的数学试卷和答题卡也夹在里面。
但她仔细浏览,却感觉有些许不对劲。
选择题题号前是用铅笔写下的答案,从第六题开始就和答题卡上填涂的答案不一致。
填空题后两题也是用铅笔写了计算过程和正确答案,可真正写在答题卡上的依旧是错误的答案。
而且错误答案跟正确答案相差不多,看起来像是想要营造那种算错了、离正确答案只差一点点的感觉。
试卷里还夹着四张草稿纸,每一道大题的全过程都写在上面。红笔批改订正,还写了分析,前三道大题都是满分。
夏照华看得出来,这是黎嘉颖的字迹。
夏照华又翻到题目对应的那张答题卡。最后两道大题只有寥寥几行字,倒数第三、四道大题的答题过程少了一两个得分点,答案也是错的。
而缺少的得分点的对应步骤,却被写在了试卷上,清清楚楚。
她再翻到试卷第一面,在右上角的空白处,是铅笔所写的一百二十七。
这才是黎嘉颖真正该拿到的分数,却被黎嘉颖自己亲手、绞尽脑汁地一分分丢弃。
夏照华继续翻错题本,还看见了高二下学期期末区统考和高三开学市统考的试卷、答题卡。
试卷上面如出一辙地被人用铅笔写满了答题过程和正确答案。
原来黎嘉颖的成绩下滑不是什么高三生的迷茫、焦虑。
而是她自己精心设计的结果。
薄软的卷子微颤着,像是欲折的蝴蝶翅膀。夏照华分不清是风扇吹得卷子在动,还是自己的手在抖才带动了卷子。
讲台上不间断地传来老师讲题的声音,可落入夏照华耳朵里却仿佛如隔水中。圆锥曲线、立体几何大题的黑色线条交错复杂,如有实质,绞缠得夏照华有些胸闷气短。
夏照华想起二班那位英语老师的鼓励之语和自己这些时日来的愧疚,再想想女儿默默地干出这种事,还一直装得跟个没事人一样,只觉得异常的讽刺。
为什么要故意考低分?
还连着考差三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