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沈清宁三姐妹同乘一辆马车。
因着之前发生的事情,沈清悦一路上都还沉浸在刚刚的震惊之中 ,完全没注意到沈清宁与沈清云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
沈清云刚刚才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沈清宁是故意当着自己的面扔的那张纸条,她预料到自己定然会去捡回来,甚至笃定了自己定会拿着纸条将错就错去找陆砚端,所以,自己与陆砚端的事情之所以会被乔氏与沈清悦撞到,完全是沈清宁算计的。
再想到陆砚端那个渣男,前一刻还对着自己柔情蜜意,看到沈清宁时立即变了嘴脸,甚至狠心地将自己推开,还此地无银地对着沈清宁解释一番,实在太可恨了。
“七妹妹在家里排行第七,果真是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啊。”沈清云意有所指。
“四姐姐过奖了。”沈清宁拿起小几上的茶壶,倒了杯茶推到她面前,柔声回道:“其实妹妹我一真都很佩服四姐姐呢。”
“哦,这话是怎么说的?”沈清云饶有兴味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四姐姐,你想啊,咱们女子何其不易,自出生起就要被家族、礼仪裹挟着长大的,就连婚嫁这样的人生大事,明明是自己的一生,却偏偏要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甚至连自己选择的权利都被剥夺。”
见沈清云若有所思,她继续说道:“纵然家里选的是他们认为最为合适的,若说盲婚哑嫁之人是个好的,倒还算幸运,但若对方非是良人,被磋磨的一生也只有自己去默默承受,你反抗,便是不贤不孝,你不反抗,苦果都得自己去承受。”
“所以,像四姐姐这样敢于追求自己心中所想的人,才值得人佩服。”
沈清宁的这番话有真心,也很在蛊惑的意味。
刚刚上马车前,乔氏又再三警告几人,今日之事切不可再提半句,大有将此事揭过去的意思,想必回到沈府,她也不打算提这件事情,毕竟沈清云是随着她进宫的,对方出了这样的事,被老夫人和沈自和知道了,免不得埋怨她没看顾好这几个姑娘。
虽说她早已想好,若是沈家再想让自己与陆砚端接触,她便将今日之事翻出来堵他们的嘴,但看今日陆砚端的态度,似乎还在打自己的主意,虽然不知道对方到底在图谋什么,但万一沈老夫人等人不管不顾,硬要促成自己与陆砚端的事情,到时候也只能与沈家撕破脸,但眼下还不是撕破脸的最好时机,当务之急,鼓动沈清云自己去说破此事,似乎更为稳妥一些。
沈清云似乎也被她的话触动,神情也终于不再戒备抵触,只见她深深叹了口气,双手捂住茶杯,湿润着眼睛沉着声音说道:“七妹妹所言极是,你从小在江陵长大,恐怕也不是很了解家里的事,但我与五妹妹却是实实在在每一天都在感受。”
她低头轻抿了一口茶水,接着说道:“自小我就知道,我的生母是这个府里的小妾,我姨娘很小的时候就告诉我,女人不管是什么身份,要想活得自在,就得牢牢抓住家里男人的心,只有男人的心里有你,这个家里才能有你的一席之地,否则,我们就要像其他女人一样,看老夫人的脸色,看主母的脸色,甚至连个下人都能给你脸色看。”
说到这里,她不知想起了什么,秀丽的眉毛慢慢拢起,语气中也带了些不甘,“纵然我与姨娘终日小心翼翼,纵然父亲确实偏宠我们院里一些,但即便这样,我还是不能获得与家中男子一样的待遇。沈耀有的东西,我不能肖想;沈耀不要的东西我才配得到,沈耀看上的东西,我得让出来,沈耀唾手可得的东西,我姨娘要使出浑身解数,去撒娇,去卖好,去央求,才能从父亲那里争取到一星半点......”
说到这里,沈清云声音有些哽咽,她闭上眼睛极力克制着,生生将快要溢出的眼泪逼了回去,再睁开眼时,先前的哀怨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坚毅与勇气。
一旁的沈清悦也是眼中含泪,沈清云的话如一盆凉水倒入油锅中一般,在她的心里溅起了不小的油花。
小的时候,姨娘总教导自己,要听话,要温顺,要贤孝,莫要争不该争的东西,莫要想不该想的事情,每每自己受了委屈,姨娘总是劝她要大度,要谦让。
从未有人告诉过她,心有不满也可以表达出来,自己想要的东西也可以去争取一下,而她自己,也早已在日复一日的不公中渐渐习惯,习惯了妥协,习惯了认命。
见沈清悦若有所感,沈清宁握着她冰冷的手,温柔地问道:“五姐姐,你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人,或者特别想要的东西吗?”
沈清悦像是突然被说中了心事,脸上渐渐浮现出一团红晕来,她垂下眼眸盯着自己脚下的方寸之地,半天不言语。
沈清宁抿起唇偷偷笑了起来,“没事,五姐姐若是不想说便不说,但我想说的是,姐姐若是真有喜欢的人或东西,千万不要憋着,该像四姐姐一样,即便这个人或这件东西,与你看起来相隔甚远,但不争取,又怎会知道他(它)是不是属于你,争取过了,才不会留有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