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被吵醒的。
江饶饶揉揉眼睛,坐起身,肩上的被子滑落。
温暖的稻草堆里,就只她还睡着。
江护界端了一碗玉米糊糊,配着些咸菜碎碎,盘腿坐在旁边,自己乖乖的吃着早饭。
封恕早已经不见了人影。
远处的灶火锅边,老少妇女们井然有序的给大家盛着玉米糊,一人一碗分发下去。
昨晚冒着暴风雨轮班抢险的一批男人们回来了,正端着碗筷蹲在门口挡着风雨,呼噜噜的大口扒饭。
他们碗里有肉,有青菜。
吃饱了再睡一觉,预备着,晚上可能还需要出去抢险。
就连江家村里最刻薄的老二丫家和最计较的老皴头家都招呼着男人们:“多吃些,多吃些,吃完快去睡觉休息。”
知青点的知青们端着一碗稀稀的玉米糊糊,看着男人们吃得那般好,又看看自己碗里没两点油的咸菜配着玉米糊糊……先不乐意了。
张盛国几口把暖乎的玉米糊糊喝完,一擦嘴,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附近的人都能听见的嚷嚷:“这怎么还搞上了区别对待了?大家都是人,就他们吃干的饭吃肉……难道还能比谁更高贵啊?”
“就是,都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结果还只给男人们吃饭吃肉……”
李梅兰低低的小声附和,神情上也写满了不忿。
刘长远倒是精明,有人当了出头鸟,他闷头把碗里的玉米糊糊喝完,转手还想再去盛一碗。
林娟娟把锅盖往上一盖,瞅着他似笑非笑:“没了。”
“分明锅里还有大半锅……”
刘长远皱起眉头,一瞬,又松了眉,扬起一个轻松的笑:“是一人只能盛一碗?”
“对。”
李慧慧严肃点头,跟他解释:“怕早上吃了玉米糊糊出去干活的那批男人们顶不到中午,到时候他们要是饿了,回来找点什么垫垫肚子,我们得有。”
做后勤的妇女一定心细,思虑周全。
江饶饶接过林娟娟递给的玉米糊糊,乖乖道谢,认真的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
刘长远斯文一笑,把吃完的碗放到旁边,点头道:“我知道了。”
“装什么,碗都不自己洗,等谁帮你洗呢……”
江饶饶听见有人这样小声嘀咕。
吃瓜似的,眨巴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张盛国不忿,手指朝江饶饶狠狠一指,大声问:“那凭什么只给我们半碗玉米糊,却能给她盛上满满一碗?!啊?你们这不是区别对待是什么!”
“就是!就算是玉米糊糊,也得给我们盛上满满一碗啊,凭什么你们村民都一碗,就我们知青给半碗?!”
“你们要是敢这样欺辱我们知青,我们一定去县里的派出所告你们!”
知青们聚集在一起,又闹起来了。
林娟娟脾气大,冷着脸把铁锅勺往锅里一甩,“当啷”一声,知青们愤愤的指责憋在喉咙里,都闭了嘴。
众人齐刷刷看向她。
江饶饶也无辜的歪着脑袋看向她,腮帮子鼓鼓。
“真是一帮屎壳郎戴面具,臭不要脸的!”
林娟娟深吸一口气,叉腰破口大骂:“还说你们是读过好几年书下乡来帮忙支援建设的知青,老娘也不知你们是没长眼睛还是装眼瞎。
男人们昨天晚上在狂风暴雨里,披着蓑衣就在抹黑抢险救人,为了更好的开展工作,他们甚至分了批次才有得休息,你们知青呢?!”
她一口火气喷出来,嗓门尤其大:“还好意思在这里问凭什么男人能吃干饭吃肉,他们要不吃饱喝足,哪儿来的力气出去冒雨抢险?指望你们几个知青吗?啊?”
“依老娘看啊,半碗玉米糊糊都多余给他们咯,白眼狼,中午那一顿让他们自己去外面找吃的去。”
李铁军嘴毒,但情商不低,老早把自己跟那群拎不清的知青们摘清楚了,端了碗满满的玉米糊糊,就着些咸菜碎碎,一边帮林娟娟站场子撑气势,一边吸溜。
李梅兰气得脸红脖子粗,指着他骂:“你这走狗叛徒,上赶着去舔那群人的冷屁股!你不要脸!”
“所以?so?”
李铁军挑挑眉耸耸肩,满不在乎:“你还有别的办法吗?嗯?自私自利的白眼狼?”
“你!”
李梅兰被气得破口大骂:“你才白眼狼,你就是个走狗汉奸……”
“行了,吵什么吵,再吵就给老子滚出去。”
江大海昨晚领着一队男人们挖废墟里被压住的村民挖了一晚上,现在刚吃了饭,填饱肚子,想休息会儿,还要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
饶是他平时的脾气再怎么好,此时都忍不住厉声呵斥。
村长发话,原本还想闹的知青们,不忿的缩起肩膀,端着那大半碗被嫌弃的玉米糊糊,躲回角落默默吃去了。
江饶饶腮帮子鼓动,看这闹剧得出一个结论——江家村里的村民们都很善良。
而村里下乡里的知青们:情商不详,自私还张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