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策终于说出了原因,冯守源反倒松了口气,当初陛下非要给定王赐婚,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如今定王已然被猜忌,皇后娘娘又有身孕,自己再与他们有所牵扯反而不好,不如趁势接她回京,一来免去齐策疑心,二来也防止被有心之人利用,大做文章,而且奸党已除掉,朝政安稳,定王手上的兵,更像是个烫手山芋,最关键的是定王可不是个甘愿受制于人之人。
思及此,冯守源开口道:“许是王爷担心大长公主,想让王妃随行尽孝吧。”
“你这话说的真好听!”齐策冷笑哼一声,睨着眼前的老臣,最近这些人群起弹劾虞归晚若说没有他的手笔,他无论如何也不信,当年自己仓促登基,不得不依仗他在朝中的声望,重用他,更是把他的另一个女儿赐婚给了手握重兵的齐观云。
朝臣们以为自己昏了头,此举无异于助长了冯守源在朝中的声势地位,冯守源也俨然有成为下一个江域之势,只有他知道冯知意与齐观云之间绝不可能举案齐眉,他手握着足以令他们反目成仇的真相,想到这里齐策不禁笑出了声,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冯知意如此不中用,一年了,不仅无所出,竟要被齐观云赶回来。
不过,他是不会遂了他的心意。
冯守源察觉到齐策的情绪变化,斟酌着开口道:“小女无能,不如就请陛下恩准小女随行侍疾吧。”
“那怎么可以?”齐策挑眉,示意许有诚扶起冯守源,嗔怪道:“古人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悯之这是担忧母亲,忘了人子之德了,你身为长辈不劝诫着竟然还由着他胡来。”
“你回去休书一封,告诉他们夫妻二人,要是真孝顺,就给快点给姑姑生个大胖孙子!”
冯守源跪的浑身打颤,闻言更是不知所措,他的目光在一篇奏折上凝结,定王有密奏之权,难道是他在奏疏究竟写了什么?难怪今日齐策格外怪异,究竟是定王以为我们父女有所企图,还是齐策故意这么说的?他不得而知。
只能拱手道:“臣领旨。”
齐策审视着冯守源,眼见他已然起了疑心,反而安慰道:“不过你也别担心,悯之这人朕知道,眼下估计是一心门心思抗击羌戎,忽视三妹,等二人有了孩子就好了。”
“对了,说起来,皇后月份大了,明儿就让夫人入宫随侍吧!”
“领旨。”
外面日已西斜,落日熔金给紫禁城镀上了一层金光,方承礼扶着小斯颤巍巍的正预上马,却被一人拦了下来,方承礼转身,只见来人面容饱满,身材短胖,大腹便便,一副富贵相,寒暄道:“钱尚书。”
钱文楷是户部尚书,方才御书房的巨响,令他毛骨悚然,连冯守源都被陛下如此申饬,更何况自己一个小小的户部尚书,今日御书房议事,方承礼所说“紧一紧国库,给西北筹粮”,令他头皮发麻,更令他头皮发麻的是,这君臣二人仿佛打哑谜般,谁都再未开口谈及此事,难不成他们想让户部做这个恶人?身为户部尚书,他如何不知紧一紧国库是个什么紧法,只是此事绝不能由他做,于是特意在宫门口等候方承礼,见方承礼出来,才小心翼翼问道:“阁老,您说‘紧一紧国库,给西北筹粮’,是个什么紧法?”
晚霞展开红蓝的对决,烧透青天,方承礼遥望皇城:“钱尚书何必明知故呢?”
闻言钱文楷心下便凉了一截,“只是这国库亏空至此,半年之后西北军粮又带如何呢?”钱文楷提问。
方承礼同样无计可施,国库亏空至此,还有什么办法呢?
这?钱文楷眼见方承礼不接话,也无可奈何,二人又随意的寒暄几句,正欲离开,就见冯守源满脸愁容的走了过来,钱文楷拱手行礼:“冯国丈。”
冯守源紧锁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笑道:“不敢当不敢当。”
他是真的被国丈二字吓得不清。
“对了阁老,您今日所言,接长公主回京一事,可是心中早已有了人选?还望阁老不吝赐教。”冯守源因为林聿闲之事熬白了头发,虽是不惑之年,看上去却与方承礼不相上下。
“自然是令郎最为合适。”方承礼回答。
冯述廉是冯守源的长子,如今任职礼部侍郎,又与定王是姻亲,此事确实由他亲自去迎接,最为合适,冯守源心中清楚。
冷月高悬穹顶,照亮一片荒芜,北风猎猎而起,裹挟着沙尘如摧枯拉朽般直撞的窗牖吱呀作响。
蜡烛摇曳,映照在男人沧桑的侧脸,分明不惑之年,吴国臣却感觉自己如垂暮老人般,力不从心。
奏疏上“臣吴国臣再叩首拜上”几个字的墨迹已然干涸,他盯着眼前的群仙贺寿扇形屏风,无从下笔。
一个时辰前,他刚在前厅议完事,走进书房,就见一道冷光从罗汉床直射而来,他吓了一跳,以为是叛军,一时间怒从心中起,大喝一声:“我乃大辰国一省巡抚,地方大员,阁下莫不要走错了路,还不速速放下武器,本府算你是弃暗投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