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他亲眼见她上宫里的马车,向皇庄而去。
“回我和青棠的家。”她的声音是难以自抑的颤抖,齐策脸色越来越沉。
陈松与素秋在廊下守夜,听到里面的动静,总算放了心,想来今天是没事。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娘娘要失宠了呢。”素秋说着,目光瞥向清兰殿的方向,楚楚已经搬进来了,幽微的烛火萤灯般闪烁,楚楚仰卧着躺在哪里的场景在脑海中反复重映,一个可怕的念头尤然而生,她心跳如擂鼓,暗自思忖楚才人不会是有孕了吧?”
“虽然宫中恩宠今日有明日无是常事,但我们娘娘不一样,只要是男人,肯定逃不出娘娘的手掌心。”陈松信口说着,却见素秋额头上冒出细细密密的冷汗,笑道:“你怎么了?怎么热成这样?”
素秋回过神来,强压下纷乱的思绪,张嘴就是:“你怎么知道,你又不是男人?”话音刚落,便意识到不对,讪讪的看着陈松道:“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放心吧,你陈大公公,没有跟小丫头计较的习惯。”话虽如此,陈松还是往一旁挪了挪,跟素秋隔开距离。
素秋直勾勾盯着陈松道:“你不是不生气嘛?”
“对呀,我只是怕被你的蠢里蠢气传染到。”
“你!”素秋气急,劈头便朝陈松打来。
陈松突然脸色一沉,捂着她的嘴道:“嘘,你听。”
“听什么?”素秋挣扎着掰开他的手,就见齐策推门走了出来。
“陛下?”陈松与素秋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回头,就见锦帐里,虞归晚抱膝坐着,银白的头发半披着,那分明是......
“朕去看看楚—才—人。”男人的冰冷的声音里带着戏谑,说罢,他便拂袖而去。
素秋连忙上前,扶虞归晚起身。
虞归晚裹着披风站起身来,目送御驾离开的方向,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轻松。
陈松沉思许久,还是开口道:“娘娘,您是不是又提楚楚姑娘,啊不,楚才人了。”
“娘娘,您以后可别在陛下面前提她了。”
“为何?”素秋一想起楚楚分明百般不愿入宫,却仍旧被迫入宫的模样,心中一阵感伤,又听陈松如是说道,心中更是一阵阵愤懑,质问道:“她虽然出身低微,但也是陛下喜欢的人。”
“就是因为她是陛下喜欢的人,娘娘才不能对她假以辞色呀。”陈松着急道:“陛下是男人,男人想要什么?无非就是娘娘心中真的有她,可是他怎么判断娘娘心中有没有呢?”
“怎么判断?”素秋不解。
“嫉妒呀。”陈松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向素秋。
“嫉妒是七出之一。”
“什么七出,骗你们这些小丫头的,要不然陛下怎么突然生气了?”
虞归晚看着二人你一眼我一语的争执,无奈的摇摇头,齐策的心思要是真这么简单就好了。
“好了!”她抬高了音调,吓得二人忙住了嘴,小心翼翼的觑着虞归晚,以为她生气了。
虞归晚只是摆摆手道:“去烧水吧。”
二人对视一眼,这才注意道虞归晚还光着脚,忙跑了出去。
净室里,虞归晚把整个的自己没入水中,强烈的窒息感令她无比痛快,陈松与素秋的话不知为何,突然在耳边响起,她回忆起方才寝殿里,男人那嫉妒到快要发疯的眼神,心中莫名一阵痛快,她紧紧抱着自己,痛快到骨骼都忍不住的颤栗。
你都知道呀,原来你都知道呀,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她换上了轻薄柔软的松江棉布寝衣,从净室出来,任由素秋扶着在铜镜前坐下,镜中的女子,少有的恢复了青丝如瀑的模样,她只觉一阵恍惚,看着镜中的自己出神。
许久,她终于回过神来,像是想起了什么,抬手一点点褪下寝衣,女子右肩一片凤羽逐渐显现,她抚摸着凤羽下的伤痕,长公主的话在耳边响起:月儿,你该是凤鸟,所有的磨砺都会化作助你涅槃重生的烈焰!
“娘娘——”素秋坐在床边,失神的看着虞归晚的背影斟酌许久,终于开口道:“楚才人好像怀孕了。”
“她没有,骗她师姐呢。”
“骗她师姐?”素秋惊呼一声。
虞归晚点点头,在床上躺下,素秋磨磨蹭蹭的替虞归晚改好了被子,在她身边躺下道:“为什么?”
“谁知道呢。”虞归晚耸耸肩,“大概是,她直说了,她师姐不同意吧。”
“姚班主为何不同意?”素秋更不明白了,“入宫了可就是主子了。”
“因为她觉得宫里不好呗。”虞归晚点了点素秋的鼻子,“你怎么这么多问题,我都困了,睡了睡了,再说话,罚你出去守夜。”
素秋吓得赶忙闭了嘴,心里却是一肚子问题,翻来覆去睡不着,虞归晚本就睡得浅,无奈道:“允许你再问最后一个问题!”
“谢娘娘,”素秋谄媚一笑:“姚班主来找您那日,您就知道楚楚想入宫吗?”
“我不知道呀。”虞归晚直截了当。
素秋惊掉了下巴,想要追问,可是一想起虞归晚只让自己问一个问题,一时又不敢开口,只得一脸恳求的看着虞归晚的侧脸,希望她良心发现的告诉自己原因,以防憋死自己。
虞归晚仿佛听到了素秋的心声,继续解释道:“但是,我知道,每个人有资格替别人决定要走的路。”
“——我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