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闻言扯了扯嘴角,露出个难堪的笑容双手合十回礼道:“方丈说的对,妾身受教了。”
说罢,她瞥了眼身边的丫鬟道:“去找找那个乞丐,就说是我说的既然都是信众,便该虔诚礼佛,拿着这些钱去焚香沐浴,换身干净的衣服再来吧,免得冲撞了佛祖。”
“方丈是这个意思吗?”人群中发出细碎的窃窃私语。
方丈依旧保持着和煦如三月春风的微笑,朝女人点点头,转身走了进去。
安淑君今日身着雪青底凤穿牡丹对襟长衫的站在人群的最后,目睹了这场闹剧,她无奈的摇摇头:“最起码,郭家小姐的心是好的。”
“对了,我们预定的厢房在哪?”
蓁蓁朝西边的厢房努努嘴道:“夫人是累了吗?”
“没有。”安淑君几不可察的朝身后看了一眼,继续道:“走吧,我们去上香吧。”
今日来祈福上香的官眷众多,与安淑君有故交的更是不胜枚举,她一边上香,一边与故友寒暄,及至出来,已是日近黄昏。
她眉心一拧,心中略感不安,本以为今年上香会如往年一样,无人问津,很快便能出来,却不曾想耽误了这么久。
她暗自思忖,方才那小乞丐分明是虞归晚身边的明夏姑姑,她今日突然这般打扮来见自己,是娘娘有什么吩咐吗?我耽误这么多时间,她还在吗?若是耽误了娘娘的事,她会怪罪吗?
思及此,她心中愈发不安,脚下也不觉加快许多,向厢房而去。
蓁蓁陪了安淑君一天,早就累的不成样子,见安淑君越走越快,只得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安淑君却突然回头,蓁蓁吓了一跳,险些撞进她怀里,只见安淑君面露愁容吩咐道:“累坏了吧,你先去用斋饭吧,我想先歇会,你不用着急,用完斋饭再回来就好。”
“那奴婢先去给你铺床。”
“不用,我自己铺就好。”
蓁蓁是安淑君的陪嫁丫鬟,闻言狐疑的看了眼厢房的方向,屈膝一礼离开了。
安淑君快步上前推开门,就见明夏扑通一声跪在了自己面前,她吓了一跳,心却沉了下来,看来不是娘娘有吩咐,那明夏此举是何意?她心中生疑,手却没停,扶起明夏道:“姑姑是娘娘身边人,怎可如此跪我,岂不是折我的寿吗,姑姑快请起。”
明夏红着眼看向安淑君,斟酌许久才开口道:“奴婢是想求夫人救命。”
“救命!”安淑君惊呼一声,她这才注意道明夏此时衣着褴褛,再没有在虞归晚面前当差时的体面,心中有些打鼓。
明夏看出了她的疑虑,连忙解释道自己是得了虞归晚特许回家探亲的,谁知刚到家,没几天就有人上门催债,她出宫时就料到了父母会因为雪灾,欠下的银钱,特意带了所有积蓄,还有娘娘的赏赐出宫,却不曾想,那人竟拿出一张字据,说他们欠了五百两,若是再还不上,就要拆了他们的房子,收了他们的地,将他们赶出京城。
明夏本以为自己在虞归晚面前得脸,可是自己所有的月钱赏赐加起来,也不过五十两,根本就是杯水车薪,甚至他们在看到自己后,还想要绑了自己抵债。
眼见父母一把年纪,为了保护自己被那人打伤,连前来帮忙的街坊也不能幸免于难,其中一个名叫宋贯之的年轻人更是为了保护她与那些人起了争执,反而被他们诬陷下了狱,她心中悲愤不已,连夜前去报官。
谁知亮明身份,却险些招致杀身之祸,父母已经被那些人抓起来了,她实在走投无路,才求到了只有一面之缘的安淑君面前。
“你们家在哪?”安淑君听完明夏的自述,脸色越来越沉。
宫女除非得了特许,否则不能随意出宫,明夏敢去找官府,显然并非偷溜出宫的,那些人在得知她的身份后,反而想杀人灭口,看来事情不简单呀。
“城西。”明夏回答。
“城西?”安淑君心猛地一沉,冯家公子冯述廉是不是前段时间在城西看上了一片地,难道就是那里?
“你可知那些人是谁?”安淑君试探性问道。
明夏咬着唇,许久才道:“知道,可是我家的薄田,分明不在冯公子的看上的地里。”
那就是侵田了!安淑君凝视着明夏许久,试探性问道:“要不我先送你回宫吧,你在这宫外一天,他们一天不会罢休,你此时回到宫里反而是最安全的。”
明夏听懂了安淑君的意思,可是娘娘身在后宫,恐怕是鞭长莫及,更何况自己一旦回宫,那些人一定会杀人灭口,我的父母和那个叫姓宋的年轻人恐怕性命之忧呀。
她绞着帕子,思索着,可是虞家凭什么帮自己,就因为我是贵妃娘娘的贴身宫女吗?贵妃娘娘到底也不缺宫女,她像一只燃尽的蜡烛,火苗哆哆嗦嗦灭了下去。
她像是下定了决心般,站起身来,朝安淑君屈膝一礼道:“谢夫人美意了,我现在还不能回宫,今日叨扰夫人许久,还望夫人海涵。”
“哎——”安淑君面露不忍,正要开口,却听见门外响起了笃笃的敲门声。
天已经黑了,寂寥的寺院里敲门声仿佛格外刺耳,安淑君猛然警觉,蓁蓁还没有回来。
明夏早已是草木皆兵,听到声响,只得求助似的看向安淑君,安淑君眼神示意她别急,只见她清了清嗓子,端出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问道:“谁呀。”
门吱呀一声开了,夜风不由分说的冲灌而来,吹的帷帐翻飞,一个身着石青直裰的男人站在门口,幽幽道:“安夫人有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