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渊压着烦躁,不解地对林月华道:“妈,原来你不太喜欢筱君的性子,嫌她心太野,当年的事你也知道,阿昊差点丢了一条命去!怎么这回,你如此乐见其成!咱们家和傅伯伯家交情归交情,可这突然让筱君和阿昊结婚,这算什么事!”
林月华端庄的脸上没了笑容,叹了口气道:“阿渊,你也知道,你弟弟这些年,说是交女朋友,可他哪个真用心过?除了长得漂亮,没一个家世相当的,跟着他除了图财就是图势。这眼瞅着三十了,也该定下来。筱君别的不说,家世、相貌是没比的,何况阿昊,原来那么喜欢她……”
陆渊就那么静静地盯着林月华,盯得林月华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渐渐说不下去了。陆渊正色道:“妈,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陆渊用的是陈述语气,不是问句。林月华欲说还休,欲说还休,最终还是破罐子破摔道:“你做科研的,不关注家里的事。你大哥那边出了点事,你爸未必兜得住,到时候还得你傅伯伯出面。就算你大哥真的退下来,傅家的人脉家业都在,阿昊和筱君结婚,也是给我们家留条后路。”
陆渊只觉得一股气直冲脑门,一时想发作却又发作不出来,困兽般乱踱几步:“什么时候的事?阿昊他知道吗!”
林月华道:“知道。我和你爸开诚布公跟他谈过了,我们家在A城这么多年,一朝失势,虎落平阳被犬欺,落井下石的人比比皆是。你大哥那边正在运作,风声还没传出来,要是熬过来一好百好,要是真折了,这个家还得他撑起来,如何取舍,他明白。”
陆渊靠在墙上,仰头平复了下自己的情绪,对林月华道:“既然阿昊知道,那就由你们吧!我这个人,一向不是当官也不是经商的料,享受了家里几十年的庇佑,遇到事也帮不上忙。妈,对不起。”
“阿渊,”林月华的眼圈顿时红了,“你就安心你自己的工作。这回回A城,带着悦盈她们玩几天。”
下了一场春雨。
天阴无赖有些薄寒。画室里寥落三两人,夏茵在靠窗的一角,隔着玻璃,可见窗外细雨中一丛丛的紫丁香与白丁香,模模糊糊的边界交叠。
鼻息间仿若芳香漫透。
夏茵心有所感,迅速地调整画盘颜料,三两涂抹,改变了原来的构图。
而长街上,雨刷器刷过玻璃,眼前的街景瞬时清晰,又转而落下雨滴模糊起来。
陆昊不喜欢雨。觉得湿漉漉的,腻歪、气闷又烦人。
想到这几天屋子里空荡荡的,下雨天更添阴冷。长夜无聊,他开车想着去君临,却蓦地想起隔着不远,两条街,就是美院。
想起夏茵那青涩却又丰饶的第一次,那种乖,那种娇美。想起在家里躺了几天的mikecl最新最贵的那套珠宝,他突然心痒痒的,一打方向盘,向着美院开去。
美院门口,下午五六点钟,正是外出休闲的时间。陆昊停好车,打夏茵的电话。
“喂。”是女孩子压低的声音。
“干什么呢。”陆昊问。
夏茵一边上颜料,一边低声地讲电话:“画室里画画。”
“出来。学校门口等你。”
夏茵手里的笔顿住,半张着嘴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陆昊见她没有声音,重复道:“出来。我到门口了。”他说完挑唇笑了一下,用醇厚低哑的男中音非常丝滑地补了一句,“想你了。”
夏茵无端心虚地看了看四周,画室里空旷无人。
她说道:“好。”
陆昊隔着玻璃看见夏茵打着把藏蓝的大伞,穿着白风衣牛仔裤,背着个大画夹就走来了。
他打开车门锁,夏茵先将画夹放在后座,然后收伞,整个人也猫一样钻进后座里。
陆昊回头调笑:“怎么,离我那么远干嘛,怕我吃了你?”
夏茵那天梳着条松散的麻花辫垂在胸前,她的衣衫带着雨雾的湿冷,一旁的长刘海略显湿漉地贴在脸颊上,可她的眸子清亮亮地带着笑,凑近在陆昊的肩旁,亲昵地道:“陆先生,你看!”
她从风衣的襟怀间掏出两枝丁香花,洁白艳紫,清晰而浓烈的芳香带着雨水的清冽,顿时在车子里轻盈漫散开来。
陆昊第一次被人送花,被人不容拒绝般地将花送到鼻端,连同那女孩儿喜悦明亮的笑颜。
“香吧!画室里没人,我出门时偷偷摘的。”
女孩儿私密无间的话语近在耳边,她温和的呼吸喷在自己的脖子上。陆昊颇有几分享受和宠溺地“嗯”了一声,只觉身心愉悦,那丁香的清香沁人心脾。
车子启动,那两只丁香花在夏茵的手里颤颤悠悠,盈盈一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