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厅堂里,坐在高处的身影向他发出责问,沈平澜神色依然称得上波澜不惊,他抬头向坐在主位的那人看去。
那是一个明显高于常人的身影,隐约可见在他身体之后,还有大片大片不同寻常的阴影。
他直接说出了这个身影的名字:“温弗雷德(Winfred),我承认我当时的狂化,或许吸引了猎人们的注意力,但从整体的损失情况来看,我不认为我的情况造成了额外的损失,甚至于从结果来看,若我事后没有组织猎人们进行及时搜救,整个老城区,以及协会的损失会更大。”
这是事实,他狂化持续的时间实则很短,而在狂化前后,他都屠杀了大量怪物,为老城区居民的撤离创造了机会。
当然,为了尽早杀掉那些死亡天使,他没有顾及自己的污染承受上限,这的确是他的问题。
他愿意这样不顾一切,是因为武器改造已经完成,就算狂化为怪物也没有后顾之忧。
显然,台上的温弗雷德并不在意他的狂化实际上是增加还是减少了损失,他想要达成的只是他自己需要的那个结果。
所以这个有些古怪的男人微微直起身体向前倾,语气中带上了些许感叹:“没想到啊,沈,你也学会反驳协会的决断了吗?”
他转换了称呼,似是显得更加亲昵一些,但沈平澜并没有听出任何真正的亲近之意,仅有一片冰冷。
猎人像一柄出鞘的剑,以最为标准的姿势笔直站立在众多审视的目光中,他沉着道:“首先,这并非决断,只是馆长您一人说出的话,其次……人,是会变的。”
他并不是对名誉、地位、资源很看重的那种猎人,刚进入协会接受训练时是,过去是,现在也是。
但是唯独这一次,他不想妥协。
因为白鸽教会的事……有点奇怪。
为什么他们会暴露?为什么会这么轻易地就被猎人协会一网打尽?
不是说这次的清剿任务很轻松……而是与预期的不一样。
一个与猎人协会乃至联邦斗智斗勇那么多年岁的邪教组织,一定已经发展出了独属于自己的生存法则,狡兔亦有三窟,教会的“窟”绝对不止那么些。
但为什么在后续的收尾中,白鸽教会的资产、历史、记录、宝库,那么多的东西——包括所有存活的高层人员,就这么被清算了?
还有,那位教主从密室里拿到的泣亡天使的羽毛……又来自谁?真的是上一任教主吗?那么上一任教主又是从哪里得来的?
泣亡天使这种曾在人间掀起大乱的怪物,就算是翅膀上自然脱落的一根绒毛,都没有那么容易得到。
现在白鸽教会内部的资料基本大白天下,其中除了想要制造新的“泣亡天使”的那一派,另一个大派系是希望唤醒卡迪摩拉山山神以毁灭世间的一派。
沈平澜曾隐隐听说过一些风声,人类中有一股隐藏极深的势力,正在打卡迪摩拉山的主意,那么抱有相似目的的白鸽教会,会不会只是那股势力抛出来转移注意力的饵食……
他隐约能看出,白鸽教会的事情背后还有一幅更大的黑幕,黑幕后从最细微的细节与第六感里蜿蜒出少许细枝末节,就足以操控教会的整件事,着实触目惊心。
为了调查这件事,他需要目前的地位、威望与权力。
他平静的话语落下,整个大厅都为之一静,众人似乎对他如此大胆的言语而颇感震惊。
眼角余光里,他看到监察部部长华安双坐在角落,一手托腮,似是隐约皱眉,或许是认为他的话太直白了吧。
而正对他的主位上,收尾人们的总训练官温弗雷德·肯特又将往前倾的身体靠回去,再度开口时,语气中的感叹更加浓烈:
“是啊,人是会变的……或许我的记忆,还停留在将芙洛拉带回协会的时候,我还记得,当时的你脸上有那么多惊讶,但你什么也没说……”
“——尊敬的馆长大人,现在可不是聊往昔旧事的时候。”华安双懒洋洋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她特地加重了“馆长”的发音,以强调温弗雷德的另一身份,而非与协会核心事务更密切的收尾人训练官。
她侧过脑袋看向温弗雷德,像是笑了一下,而后道:“你最近可能挺闲的,但我身为监察部的部长可是忙得很,咱们闲话少说,赶紧把白鸽教会和老城区的事情处理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