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说活口啊!”柳易恍然大悟,伸手往后一掏,又将人彘拿了出来。
在中年男人痛苦的呻吟中,他神色轻松地拎着人彘晃了一晃,又将其扔回背后,一下子又消失无影。
随后他如法炮制地拿出了三条项链、五条手环、两件人类穿的防雨外套、一套换洗内衣裤以及最后一件缀满华丽珠宝的纯金色颈环,又放了回去。
最后柳易抬起手,在沈平澜的注视下,拿起了猎人藏在衣领下的“禄”吊坠。
黑色的鱼形吊坠放在青年的手掌心,如墨的黑映衬得下方的肌肤白得像莹莹发光的玉。沈平澜的目光下意识地追逐过去,随即看到吊坠凭空在柳易手掌心消失了一瞬,又出现了。
柳易将吊坠塞回猎人衣领,得意地扬了扬首道:“这是我自己开辟的异度空间,可以用于储物。”
沈平澜感受着胸口吊坠轻微的压迫,从未感觉这块小小的吊坠的触感如此明显,几乎像是压在了他的心脏上。他面上微一皱眉,追问道:“这也是你的……能力之一?”
柳易摇摇头:“这只是一个比较复杂的空间技艺而已,如果你想学的话我可以教给你。”
说话间他仰头打量了一番自家猎人,眼角稍露遗憾。
“不过,你的力量体系和我不同,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教会。”
“……等等,”在前面带路的阳棹旁听到这里,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脑袋猛地向后一扭,如夜枭般扭转了几乎一百八十度,直勾勾看向身后两人,“柳易,你、你……你的身份,已经……”
“对啊,”柳易笑眯眯地道,“沈哥已经知道我是异类了。”
“你你你你你们……”阳棹发现自己方才发现【移行的空洞】与柳易有关时惊讶的还是太早了,现在才是最该震惊的时候。
“你”了半天,阳棹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目光在柳易与沈平澜间反复移动。
柳易只是回以轻快的微笑,令它后背稍凉。
最终沈平澜无奈地看了柳易一眼,平静地对阳棹道:“这件事说来话长,眼下我们还是聚焦在提取记忆的事情上。”
“哦……哦……”阳棹梦游似地转过身,喃喃道,“跟我来……”
它翻过前方一片碎石地,拨开了用于掩映的树木与藤蔓,露出了山崖下的一个洞口——它最近一段时间都住在这里。
柳易与沈平澜二人走进山洞中,外界的明亮阳光刹那被遗落在身后,从前方迎面而来的则是一种奇异的、星光似的光亮。
三人的脚步走过,山洞的岩壁也感应似地逐次亮了起来,数条光线如老树根须似地生长,在墙壁上蔓延出明亮的脉络,大片大片铺展开来的地图与密密麻麻的标注随之被照亮。
沈平澜伸出手,轻轻碰上其中一张地图,地图上褪色的山川与河流在他指尖微微下陷,似也在回应他。
他低声道:“这地图描绘的就是这里——南洲北部。”
东域位于南洲的东北部,而西域毗邻东域,位于西北地区,西域又要比东域整体上稍稍偏南一些。
这两个地域组成了东西两域联合政府所统辖的范围,自然也是猎人协会的管理范围。
至于南洲的南部,与北部相隔千山万壑的地域,目前最大的统治势力应当是魇宫。
阳棹也随着猎人的目光看向地图,橘色的眼瞳中跳动着点点山洞里的灯光,意味难明,它道:“没错,南洲北部地区,你们猎人协会所掌管的人类区域,就是天之圣地分配给我的观察对象。”
天之圣地就是中洲,位于世界正中央的大陆,是神话中造物主创造的第一块陆地,也是天之牧民一族的发源地,更是天之牧民“代天行牧”的重要观测平台。
柳易在遇到阳棹后,特意去找哥哥恶补了有关天之牧民的知识,知道天之牧民坐于中洲就能观察到全世界的信息。它们将种种信息记录为档案,保存在中洲各个档案馆中。
但仅仅观察还不够,身为神在世间的代行者,它们拥有监察、控制、管理世界之权责。纵然灾变四起,连中洲都受到巨大影响,大量天之牧民为了救灾而死亡,这个圣地依然想方设法派遣人员到各处巡查。
这世界数十万年来皆是如此运作,众生都对此视若寻常。只不过阳棹这位被圣地派来巡查南洲北部的半吊子人员,显然做了一些额外的事情——
柳易伸出手指,点了点地图上被圈出来的大小不一的区域,每一个区域旁还贴着便签,便签上写着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
尽管看不懂天之牧民的文字,但他当然认得出全世界通用的数字写法。不同的区域标记了不同的数字,有些只有个位数,有些区域的数字却高达四位乃至五位数。每个区域内部还用不同颜色做了划分,似是与数字有对应之处。
“这是……”阳棹注意到了柳易的目光,犹豫了下,低声解释道,“这是南洲北部每一个区域天灵信仰的分布情况。”
它走过来,仰头看向地图上深浅不一的色块。色块标注着每一个区域信仰天灵人数的比例,旁边密密麻麻的数字,从个位数到五位数,承载着成千上万人对于天之牧民虔诚的信仰。
他们是老城区不断念诵烧香的陈婆,是墙壁上无数张老旧褪色的挂画,在画中天灵含笑的注视下,他们喃喃着他们的祈求……
“——我听到了,他们不断念诵着,”阳棹神情难辨地望着地图,轻声道,“在颠覆城市的灾难里,在死亡侵袭的痛苦里,在家人被灾变区域吞没的视线里,这么多……这么多人,他们向我们献上贡品,献上信仰,献上痛苦与血泪,向我们祈求援助。
但我们从不回应。”
灾难里伸出无数需要帮助的手,但天之牧民没有看见,没有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