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一百人中,只能有一个人站到最后。”
“其他人都会被杀死。”
“杀了其他人,活到最后。”
地牢中忽而鸦雀无声,众人不约而同地怔住,暗自揣摩着那三句话。
忽然有一人拔/出手中剑,扎进身旁方才与他说话之人的胸口。随后,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更多人拔/出了手中兵器,刺向周围人。一时金属碰撞声和叫喊声此起彼伏,越来越多的人带着一身狰狞伤口倒在地上,地上干涸的血迹被新的血液覆盖。
女子从袖中拔/出匕首,崔羽落手握长刀,击落掷向她的短剑。
她先前一路狂奔,已然体力不支,在混乱战局中,作为战斗小白的她左支右绌,全力格挡住一柄大刀后,凭直觉侧步躲避了一把长剑的攻击,却因为脚步不够灵活,那剑锋自她左肩划下,伤口横亘至后背中部。
崔羽落顿觉自己全力聚起的力量飞快地自那伤口向外流失,被血浸透的衣衫粘在她的后背上,仿佛重逾千钧,压得她喘不过气。
“哐当”一声,手中刀落了地。
她脸色惨白地跪坐在地,登时又有一人乘胜追击,一剑刺向她心口。她眼前发黑,失神地想:我要死了。
那剑却没有将她贯/穿。
周遭光华流转,以她和刚刚赶来的女子为中心腾起结界。她抬眼看向那女子,只见她单手捏诀升起结界,另一只手伸向她。
她握住那只手,发现自那只手上,一股纯净的灵力汇入她的四肢百骸。周身的疼痛感奇妙地淡了下去,流失的力量重回体内,在浑身经络中潺潺流动。
用另一只手提起刀,崔羽落借力站起,却听见清脆的“咔咔”几声后,那结界碎裂开来,刀刃与杀机挤了进来。有人力竭倒下,有人浴血挥刀纵剑,崔羽落将刀刃划成弧线,格下几柄刺向她们的利刃。
身旁女子将手中匕首刺入面前之人的脖颈,鲜血喷涌而出,染上她苍白的脸。
崔羽落只作防守,并不进攻。但被她拦下的刀剑还会再次刺向她,被她击退的人还会再次尝试索她的命。
杀人这个词,对她来说太过遥远,也太过残忍。
她不想杀人,她只是想活下去。可是——
又有一把重剑劈向她,她侧身堪堪躲过,下一招已然落下。发酸的腿仿佛不属于她自己,她只得提刀格挡,却被那强悍力道重重击退。
后背撞在石壁,粗糙尖锐的石头割着她还未愈合的伤口,剧烈的痛楚使她意识模糊,她只觉得自己身在幻境,一点都不真实。
——可是她的力量会衰竭,她的刀会卷刃,她的血也会流干。其他人只要不死,就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能一直用手中利刃挥击向她。
她不可能永远拦下那些攻击。
又一把刀劈砍向她,她屈膝侧身,左手成拳攻向那人小腹,那攻击者却好似浑然不觉,只是义无反顾地将弯刀斫向崔羽落的脑袋。
崔羽落忽而挥刀,同时提膝侧踹。那攻击者踉跄倒地,鲜血汩汩地自颈间血管涌出。
周遭群魔乱舞,她一次次地闪避,一次次地挥刀,于利刃的缝隙里送出自己的朴拙刀锋。
恍惚间,她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那女子。
她神色一凛,硬生生劈开一条路,到了那女子身边。
这回换了她伸手向地上的女子。但没有人抓住它。
女子一身血,分不清哪些是别人的,哪些是自己的。
崔羽落跪坐在她身边,握着她冰凉的手。
“我就是……睡一会儿。等我醒了……我们一起出去,去个大宗门,去……行侠仗义……”
她微微开合的嘴静默了。
崔羽落呆呆地坐在寂静中,好似过了很久很久。
那寂静中渐渐生出一点其它声音,她猛然扭身,将刀锋刺进身后偷袭者的腰间。
不知过了多久,她身上也沾满了血,刀锋数不清第几次地划开旁人的身躯。她再次双手握刀向前突刺,刀锋没入敌人腰腹,但这次她已无力拔出那把刀。
她握着刀把,被倒地的敌人带着下坠。
视野发黑,耳畔却异常安静,她仿佛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直到一把剑刺入她腰间,冰凉的金属刺激着温热的肉/体,使她的意识略微清明,但她已无力作出任何反击了。
剑锋自身躯拔/出时,她无力地跌落在地,仅存的意识随血液流逝。在一片寂静的黑暗中,她枯槁苍白,如千疮百孔的孤魂野鬼。
她在混沌中不知待了多久,久到以为自己被阎王忽略了。这时,周遭却蓦地光亮起来,她被不知什么东西从地狱拉回人间,一个声音自她刚刚复苏的脑海中响起。
【子时到,活力值清零。】
【恭喜宿主,前一日活力值达1000点,超出标准值的部分即将转化为今日增益。】
*
黑袍男子缓步走入血海,目视着眼前唯一站立的青年男子,勾唇一笑。
“恭喜你,站到了最后。”
青年男子扶着长剑,哑声道:“多谢——”
自另一个方向,忽然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
“还没有结束。”
黑袍男子与青年循声望去,却只看到了一片一动不动的躯体。
渐渐地,有一片堆叠的躯体动了动,一个少女缓缓从中爬起,手提长刀,浑身染血,眼神却坚硬如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