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传来安玥懒散的回复：“我醒了，醒了。”

这人在沙发上睡了一上午。要不是中途墨佚和黎瑆把客厅的窗关紧、给她盖了被子，她准感冒。

黎瑆推着安柚和黎阡往餐厅走，将她们安置在椅子上，“你们今天休息，让我和姐姐来做饭！”

“做饭的，还，还有我……”墨佚跟在身边，小声嘀咕。

“嗯，还有学姐！”

三人来到厨房，围成圈，黎瑆替墨佚系围裙，墨佚替安玥系围裙，安玥替黎瑆系围裙。

随后，黎瑆高举锅铲，墨佚细心洗着刀，安玥托着下巴开火。

将包菜、番茄、鸡蛋等等陈列在灶台上，将早晨泡着的生肉摆在菜板。

墨佚仿佛看见，她们三人的压迫感使这些蔬菜和肉瑟瑟发抖。

蔬菜和肉的血条骤现，三人挥舞着锅碗瓢盆往它们冲去，厮杀在一起。

或许是动静太大，安柚的脑袋探进：“孩子们，真的……不用帮忙吗。”

三人默契回头：“不用！”

望着围裙湿透但满脸倔强的三人，安柚也只能笑笑，给她们加油。

清洗，削皮，切片切块，下锅！

黎瑆及时撒上各种酱料，安玥熟练翻炒着锅里的菜，墨佚则偶尔来个颠勺。

将菜一盘盘端上饭桌，三人的脸上洋溢着欢乐。

黎阡旋开一瓶可乐，为所有人倒满一杯。

“干杯！”

五人畅快地吃着饭。

水饱饭足，安柚和黎阡便收好碗去洗。

而这时——墨佚该找借口溜出去了。

她来到厨房门口，冲里边道：“黎阿姨，安阿姨，我朋友让我现在去找她拿个东西，我等会就回来。”

“你一个人去会不会不安全？让星星月月陪你吧？”

“不了，”墨佚已经打开了门，“我能处理好。”

“嘭——”地关上门，墨佚乘着电梯下楼，在小区里漫步。

按计划，她得收到黎瑆的讯息才能回去。

墨佚相信不会太久。

她从自行车龙头上取下早就准备好的小礼物——就说这是风旅云送的吧。

抱歉了，风旅云，拿你做了挡箭牌。

说起来，寒假结束前风旅云也邀请了墨佚去她家玩，会是什么时候呢？

墨佚还蛮期待的，因为她前几天忽然发现，她对风旅云的家庭情况一无所知。

唯一的点是风旅云的领结是她妈妈的遗物。

但她现在跟谁一同生活、经济状况如何、成长环境怎样，墨佚通通都不知道。

墨佚坐在长椅上发着呆，身边稀稀拉拉经过几个遛狗的路人。

客观时间二十五分钟，主观时间五个小时后，墨佚终于收到了黎瑆的回城指令。

又游荡了十分钟左右，墨佚才慢慢悠悠回到她们家。

开门后，空气中的气氛有些凝重，即使四个人脸上都带着一点笑容。

“学姐，辛苦啦，快坐！”黎瑆拍拍她身边的座位，墨佚赶忙上前坐定。

空气凝固着，让墨佚不知所措。

“孩子们，”安柚笑着起身，“我和千克出去买晚上的菜，你们在家好好玩。”

道过别后，黎瑆便随意倚在墨佚身上刷帖子，安玥则在备忘录里敲打着，屋内安静异常。

墨佚无事可做，便注视着黎瑆的手机屏幕，认真记下帖子中提及的海洋知识，直到安玥将手机递过来。

端着手机，墨佚正襟危坐，仔细研读起备忘录界面。

“（我大概回忆了一下谈话的内容。不重要的地方就省略了。）

“我：妈妈麻麻，我想我们需要聊一下。

“你们一直坚持我们是你们所亲生的——我相信如果不是，你们这么说也是有苦衷的。

“那么，这个苦衷是什么？

“（短暂沉默）

“妈：你们找到了什么证据，才如此确信？

“（星星说了我们发现报纸、看到那篇报道的过程，并解释我们猜测‘王女士是我们生母’的原因是：王女士的面容特征与我们相似。）

“麻：没想到让你们误打误撞发现了。不过正好，也是时候让你们知道了。

“实际上，你们算不上被我们‘收养’，更像是被‘托养’。

“你们的亲生母亲名为‘王星月’——这下你们明白了你们名字的来历了吗？

“星：（点头）所以，妈妈麻麻，你们认识她？

“妈：不仅是认识，她就是我们的高中同学，和我们的关系很不错，算是少数知道我和柚子关系的人。

“妈：如你们所知，她在星星半岁时就弑夫，随后便带着你们俩逃到城里，联系到我们，将你们托管给我们。

“星：那有一个问题，我们的户口是怎么转移的，才导致我们与她变得毫无联系？

“麻：在那个提倡‘单孩’的年代，牠怎么舍得担着罚款的风险给女婴上户口。所以我们给你们上户口时，其实很轻松。

“（短暂沉默）

“妈：我接着说。她走之前嘱托我们照顾你们，希望她自己有朝一日可以看见长大成人的你们。

“星：那后来呢？

“妈：后来……便是报纸上讲述的那样了。她去自首，却在途中被拐，随后领着其她几名被拐妇女，反鲨了好几个人贩子，被判了无期徒刑，或许老掉之前能出狱。

“星：就是说，我们还有机会见到她，而且是在我们老有所成之时！？

“妈：对。

“（后面便是一些无关紧要的闲聊。我们知道了母亲爱喝自己手作的果酒，知道了她上学时是班里的机灵鬼，知道了她其实也向往着去海边。）

“（你看，报纸上片面的英雌就这样变成了活生生的人，她的酸甜苦辣牵动着我们的情绪，我们实在想要见到她。）

“（最后，我和星星询问了母亲对我们是否有什么期望。）

“麻：要说期望——她只希望你们能好好念书，好好生活，不用走她的老路。只要你们活出自我的模样，打破传统的刻板印象，那你们就完成了她的心愿。

“（我和星星都大概明白了。）”

沉重与痛心袭来，墨佚默默悼念着王女士。

她知道，她有责任与她们一起满足王女士的夙愿。

墨佚抚着右肩的伤疤，发誓要接稳王星月女士的火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