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只大了一早上,到昌王府时,便已小很多了。
昌王府前宽阔的街巷已停了许多马车,钱浅扫过一字排开的数十辆奢华车架暗暗咋舌:看来今日是大场面啊!
门前立即有人恭敬相迎,接过马车,引着云王和身后二人一路前行。
王府规格也很高,虽比不上云王府的奢华,却处处雅致。光洁的青石板时时有人在扫,不让落雪多停,琉璃风灯垂在檐下,玉铃清脆的音调与飞雪纠缠,让人觉得连说话都会唐突这份优雅静谧。
经过引入活水的池塘,穿过通幽曲径,绕过精巧奇石,一行人进入一座红梅盛开的园子。
钱浅原以为会是个玻璃花房,进到里面才知道,这俨然是给偌大的花园加了个玻璃屋顶啊!
无数粗壮高耸的木柱撑起顶部一根根木梁,檩椽交错搭在木梁上,空隙间用玻璃填充。房顶上有人在揭玻璃,便于呈现梅雪相映的绝美景色。
玻璃大概不轻,需要两个人抬着挪,已差不多要揭完了。
钱浅既震惊这工程浩大,又感叹盛开的红梅与晶莹雪花遥相呼应,确实美不胜收。
她光顾着感叹,也没注意到云王停下来,直挺挺地撞上他的背。
云王被撞得往前错了一小步,诧异回头,见钱浅无比乖巧地缩了缩脖子,露出宠溺的笑容。
三人被领到花阁,昌王一家热情相迎,体己话自是少不了。
钱浅观昌王至少大了云王七八岁,体型略壮,眉目硬朗,气势威严,很有皇室子弟风范。这样一个看似严厉的兄长,却对云王十分爱护,俨然是手足情深的好兄长模样。
昌王正妃是个雍容大气的女子,神态亲昵的跟云王说笑,也是一派好嫂嫂疼小叔的熟络模样。
倒是昌王那位仲妃,看着跟云王差不多的年纪,似乎难以融入这“其乐融融的一家”,安静地端立在旁,笑容虽体面,却像是在被迫营业。
钱浅从夏锦那试探得知,昌王是有心大位的,为避免惹出事端,更加谨慎地缩在云王身后,把头埋得低低的。
一家人亲切地聊了会子,昌王又去迎接刚到的客人,才叫人送他去落座。
先到的客人一路向云王见礼寒暄,直至来到主座下首的位置。
云王坐定,侍女对立在一旁的钱浅示意:“姑娘请坐。”
钱浅跟云王去过不少次宴席,虽没有这次规格大,但也知道主位身旁的位置是给随行侍从或侍女准备的,方便侍奉主子。
云王身边的这个位置,一般是戚河或徐祥,只是戚河刚才离开了,不知干什么去了。
钱浅刚想解释自己不是侍女,王宥川倒先不高兴了:“她是本王的门客,不是侍女。”
“小人眼拙,王爷息怒!”
侍女惶恐认错,转而又对钱浅躬身道歉:“对不住贵客,小人冒犯了。”
都是打工人,何必互相为难。钱浅连忙道:“没事没事,姑娘言重了。”
王宥川见她不计较,才又对侍女吩咐道:“在本王身后备张案几,坐垫垫厚一些,再拿个炉子。”
这种大型宴请,客人带个家人或朋友赴宴也很寻常,东西都会多备一些。
案几、坐垫很快摆好,钱浅刚坐下,又有侍从送来两个陶制炭炉,一个放在云王旁边,一个放在她身边。侍女还给二人送来两支盛放的梅花,不过她的梅花显然没有云王那两支茂盛。
炭炉上的铸铁壶滚着开水,热气在红梅旁氤氲而升,带着梅香的暖湿驱散了数九寒天的凉意。
先前的侍女很快端着茶壶茶具来到钱浅身边,她刚伸手要接,王宥川却说:“不用,拿走吧!”
钱浅脸一苦,这位小爷气儿还没消呢,这是连口水都不打算让她喝了?
不断有人来与云王攀谈寒暄,吉祥话车轱辘似的说了一遍又一遍。钱浅抱着手炉降低存在感,盯着炭炉上煨着的水壶琢磨:我要个杯子总不过分吧?
戚河带着两个侍女回来,趁云王与人说话的间隙小声报说:“王爷,昌王妃还留着您喜欢的玉露茶,我就没让他们泡毛尖。”
两个侍女将茶具、点心放到云王的案几上,王宥川点点头,小声吩咐道:“再泡一壶玉露,另找些口味清甜的点心端来两碟。”
“啊?”戚河受宠若惊,傻乎乎地说:“王爷,我不饿。”
王府会给侍从上茶的,不过是普通的茶而已,当然也没有点心。
王宥川给他一个白眼,也没解释,便继续与人说话去了。
热茶、点心摆到面前的案几上,钱浅朝给她送茶和点心的戚河投去感激的神情:好兄弟,下次挨骂我一定替你分担!
钱浅倒了杯热茶小口啜着,云王跟人闲聊,戚河坐在他斜后方,时不时回头瞧她。
钱浅看了眼面前的点心,以为他想吃,于是捏起一块递过去。
戚河没接,小声说:“这点心特意给你要的,不甜腻。”
钱浅便将没送出去的点心放在嘴里咬了一小口,对他说:“的确不甜腻,真是多谢你了。”
戚河表情怪异,解释道:“不是我。是王爷吩咐给你要的,这茶也是王爷最喜欢的玉露茶,昌王妃特地给王爷留的。”
钱浅看了看其他人的桌子,果然她的茶具跟别人的都不一样,更精致典雅。
王宥川眉眼飞扬着,偏头对钱浅说:“尝尝吧!这茶不常见。”
钱浅这才意识到他刚才没让侍女上茶,是想让她尝这个茶呢,连忙说:“谢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