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不知道是什么日子,义庄大门洞开,飘出一股子浓浓的香油味,神案上燃烛插香,摆着二十来碟贡品,不时有人在蒲团上叩拜祝祷,让泥胎神灵今日吃饱了香火。
漂亮夫人带着丫鬟进到义庄,几个健仆立在门外拦人,不许别人再进。
苔花儿好奇地踮着脚往里看,那两个丫鬟手里拿着银线黑漆的食盒,想来里头装了不少好东西,乐得萍婆大饼脸都展开了,胖大的身躯灵活地到处穿插,夫人许是觉着伺候得不错,还随手摘下腰间的小物件赐给了她。
李类冷眼看着这一大一小两鬼在这激情飙戏,说实话,演得挺棒的,如果不是熟知内情的话,真以为她们是第一次见面。
林恸的容貌似乎是做过调整,跟过去的她只有三分相像,再加上化妆、服饰,那点似曾相识的味道就更淡了,气质也跟过去的青涩少女迥然不同,就是被毒死的石大老爷在这要迷糊的。
李类能认出来,自然是她跟林恸熟悉,鼻子嘴巴能动,眼睛的大小是出生就固定的,扇子上的花纹也熟得很,就是蓝娘子帕子同款。
观林恸的行为举止,李类认为她如今武功不低。
不知道林恸过去几年发生了什么事,李类也无意探究,她知道林恸对白家的、对长生药行的仇怨,对那两家人的生死无感,既不会推波助澜也不会暗中相帮,只是她讨厌事情脱离掌控,需要搞清楚林恸和萍婆在酝酿的计划,别波及到自己。
苔花儿跟几个被拦在外头的熟人聊了会天,接着便跟李类悄悄说:“那位夫人姓石,说是石老爷的大女儿的孩子,今天也来给老祖宗上香。”
原来今天是石家先祖昌德公的忌日,石家血脉今日都会来给龙王上一炷香,苔花儿的阿婆就姓石。
至于先祖的忌日为什么跟龙王挂钩,据说是昌德公死后成为了慈河的河神,当地人根据他的面容塑了龙王像立在河边,时常祭拜,几百年下来都成了当地风俗了。后来白家取而代之,自然不能留下“前朝余孽”,下令拆除后遭到百姓的一致反对,后来就想了个办法,将龙王庙改成义庄,放满了棺材,一般人嫌忌讳就不爱来了,龙王的信仰慢慢就衰弱了。
让人啼笑皆非的是,不让打金镇的人信龙王,白家人倒是在铢州搞得起劲,还弄出了什么活人祭祀,好在神妃还没有送过去,白大老爷先成了祭品,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
石家本族人在白家崛起后都跑得没剩几个了,但石家血脉并没有凋零,大半个打金镇都跟石家有姻亲,关系网枝枝蔓蔓,连城府颇深的白老太爷也不敢轻动,于是白家人严防死守,石家后裔照旧该上香上香。
李类特意跟叶掌柜打听过石家的事,他家比现在的白家还煊赫,关系能攀到京城去,却不像白家人一样去大城市里安享富贵,而是甘愿窝在打金镇这小地方称王称霸。
石老爷便是石家的家主、打金镇的上一代话事人,他膝下只有三女,石家在他手上不知怎么的几年间就败得干干净净,人也莫名其妙地病死了,他的几个女儿也走的走、死的死、嫁的嫁,当儿子教养的隔房侄儿将石家最后一点家底卖给了白老太爷,在靖河帮得了个不咸不淡的地位。
说曹操曹操到,石三爷溜溜达达地就来了。
石家后裔对石三爷的不待见是写在了脸上的,连年纪尚轻的苔花儿也撇着嘴,悄悄缩在李类身后,不想照见那货。
石三爷得了没脸也不在意,他能活到现在靠的就是没脸没皮,笑呵呵地问里头的人是谁,一听说也是石家人,还可能是曾经的大姐的孩子,又见了这奴仆成群伺候的排场,眼睛滴溜溜一转,上前很有技巧地献殷勤,乐得石夫人眉眼弯弯,叫他进去说话。
在众人不忿的目光中,石三爷拍了拍衣服,准备拿出毕生拍马屁功力给自己挣出个新前程。
李类低眸微笑,这石三爷还不知道,他这回马屁拍得再响也只是无用功,注定要遭遇人生滑铁卢了。
里头三人聊得起劲,不时能听到石夫人银铃般的笑声。
苔花儿等人在外头干等着晒太阳,越听越气,还有人低声嘀咕要去给石夫人讲讲石三爷干的“好事”。
好在石夫人还是有点眼力见的,见等的人多了,便叫健仆把人放进来,自己连连致歉,又每人送了两块精致点心,“在船上放了几天了,不嫌弃拿去给孩子们甜甜嘴。”
原来石夫人嫁了位有钱有势的夫主,见她闷闷不乐就带着奴仆坐上大船来到爱妻祖地打金镇好生散散心,今日才到,一问才知道正好赶上昌德公的忌日,因此准备不足显得仓促,过段时日还要大办一场,好生扬扬石家昌德公的声名。
来了个有钱亲戚说要给大家发福利,听了这话的石家后裔都很开心,石三爷更是上蹿下跳,一叠声表示一会就去船上拜见亲家老爷。
石夫人以扇遮面,笑着表示:打金镇真是人杰地灵,超喜欢这里的!
石家后裔其乐融融,萍婆站在人群外,也难得笑出了牙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