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极有可能把事情变糟糕的安然直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人,有心想说两句往回找补的话,但嘴巴张开又合上好几次都没能发出声音。不过她眼睛藏不住事儿,从最开始小心翼翼试探后的期待到没能得到回应后的失落,由内而外,全都从黝黑清澈的眸间显露出来,像电影末尾缓慢升起又结束的剧情,一帧一帧,鲜活又直接。
梁恪一直看着她,显然是知道的。而且,就刚才想说但又收回去那句说突然的话,他想了想觉得不对。怎么会突然呢,从高中毕业到大学四年再到工作这两年,而且还不算最早认识但没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差不多五年。一个女孩跟了你五年想结婚了,怎么能说是突然呢。不仅不突然,还应该是从他嘴里说出来。
但现在你要说他一点没犹豫,那肯定是假的。因为这的确超出了他计划之外太多,太多了,所以,他才没有准备,才会在安然说完后下意识反应觉得突然。
梁恪一直是计划性特别强的人,三年一计划,五年一目标,到目前为止所做的任何一件事都是规划之内的。他当然会结婚,不仅会结婚,如果可以的话最好再生一对可爱的儿女,但那得是三年之后了。目前他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如何把公司做成规模上。
所以,安然突然求婚的确让他犯了难。尽管很短暂,但有就是有,安然能看出来,他也否认不了。
梁恪不是逃避问题的人,事情既然架到了眼前那就得解决,而且本身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是之后的计划提前了,不影响什么。所以,绕过心里那点儿弯后,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他先是把两人在一起的这五年在脑中快速快过了个遍,确定是一段稳定而健康的关系后,又把未来可能会发生的矛盾做了个预设,觉得自己都能应对后才给出肯定的回答。
是时候往前迈一步了,于是梁恪松了表情,接过安然手里的手提袋,说:“能。”
“恩?”安然正深陷自责中,只觉两手一空,怔怔的看向梁恪。
“不是问能不能和你结婚么。”梁恪笑了笑,“能。”
一直到今天,当时那种濒临失去,极度绝望后又失而复得的兴奋仍恍如昨日,当时她激动到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不是不知道说什么,而是没敢。
因为太害怕失去了,梁恪是她污浊人生里的一场梦,干净又纯粹,是她用并不光彩的手段才把人留住的,她怕笑的太大声龌龊的心思再也藏不住,所以就算兴奋到四肢末梢神经都随心跳的幅度跳动,她也只能装作平常的样子连呼吸都是轻的。
尽管如此,在后续事情上安然一分钟都没耽误,下午俩人就把结婚证给领了。
没通知家人,朋友,甚至连衣服都没换,趁梁恪午休时间回家取了趟户口本,因为俩人都穿一身黑,民政局照相的实在看不下去,嫌不鲜亮儿,最后从自己同事身上扒了两件白衬衫换上才给照。
其实他俩也没想到能这么快,当时梁恪说完能后安然就随口一问,说那什么时间合适。估计梁恪也没多想,就接了句这会儿有时间。安然愣了也就不到一秒钟,说,那就去吧。
估计看俩人长得实在养眼,照完相人还朝他俩要糖吃,说,照完就走,衣服白借你穿啊。
都是头回结婚,来之前也没做个攻略,所以不可能有糖。不过,梁恪反应快,跟人说来的急没顾上,等会儿买了肯定给送来。安然脸小,估计觉得白穿人衣服还不给糖吃有点不好意思,躲在梁恪身后边儿使劲儿点了点头。
梁恪说完买糖就出去打电话了,只留安然自己坐在等照片。
“你俩不是骗拆迁名额的吧。”可能看梁恪表现的并不热切,所以趁给照片的工夫要糖的那位对安然说,“给多少钱都不兴这么干啊,回头落个二婚的名声有你后悔的。”虽然是开玩笑的说的,但对刚来结婚的小情侣说二婚多少有些不吉利,但当时安然眼里只有照片,没在意,只跟着摆手说不骗名额,也不二婚。
从拿到证的那一刻到出了民政局,安然眼睛就没从红本本上离开过,尤其是看到印在俩人照片上的那个大红戳时,她真切感受梁恪属于她的实感。结婚证就好像在他俩关系上筑了一座墙,墙内只有她和梁恪,谁也进不来。
在此之前,安然就是随风飘荡了二十多年的蒲公英,到今天终于找到了扎根地的土地,那种两脚落地踩实的踏实感,只有长久飘荡过的人懂。
他和梁恪结婚了,梁恪,真就成了她的。那天与梁恪分开后,那些抑制不住暗戳戳的兴奋才算彻底被释放出来,她像个孩子,开心到躺在出租屋的床上打滚。
遇到梁恪,抓住梁恪到现在嫁给梁恪,是她做过最勇敢的事儿,尽管期间她抛弃了良知,放弃了尊严才得到并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可最后不也铸成了一场圆满。
那时候的安然还不知道,日子太长了,即便再相爱的两个人都不能拍着胸脯为以后担保,更别说她得到的本来就不光彩。
其实,如果那天她不那么着急,出门之前学着老人儿翻翻黄历,不管迷信与否就当是图个吉利,没准这场婚姻就能真如她所愿,至少不会结束的这么匆忙。
那天,黄历上写着: 7月23日,不宜出行,忌嫁娶。
时隔一年,她与梁恪结婚一周年纪念日,7月23日,诸事不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