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你是不是坐错位置了?”
“没有啊,我的位置就是这里。”
回答他的是一个除了眼睛外,从头到脚都捂得严严实实的女生。阎流星觉得那声音有些熟悉,却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男人将自己的邀请函举到女生面前:“你看清楚了,A206,这是我的位置。”
女生看着那张邀请函,努努嘴:“那是我看错咯,不好意思。”
“这还差不多……”
女生抬起双脚,往旁边挪动了三个位置。
那男人似乎觉察到异样,问女生:“你……该不会是没有邀请函吧。”
没有邀请函的人似乎不少。
随着现场的人越来越多,阎流星注意到了有很多带着长枪短炮到处拍照的人。他们无视玩偶们的核查,看到有地方就往里钻,直到真正有邀请函的人进来找位置,他们才勉强挪动玉步。
距离开场还有半个多小时,现场没有座位的人比有座位的都要多。
看来,确实如林玥所说,陶笛声名远播,即使已经销声匿迹数年,一句风声就能轻易招来众人围观,无论这些人有没有受到邀请。
阎流星不是没有查过。
在消失之前,陶笛举办过数十场展览和发布会,这样的漏洞不应该。
见现场还没有开始,阎流星决定去后台和陶笛见一面。
“你要去哪里?”林玥一把抓住他的手肘。
啊,又忘了这个人的存在。
“我去一趟后台,去看看陶笛。”阎流星说。
“我和你一起去吧。”
“别,你得留在这里帮我看位置。”阎流星朝后面的人抬抬下巴。
那里人潮汹涌,阎流星刚一起身,便有数十双眼睛看过来。
林玥环顾四周,低声说了句:“别乱来。”
“我有分寸。”
教堂内是水泄不通,教堂外也是盛况空前。
阎流星穿过人海,在两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玩偶中间找到了后台入口。
他朝玩偶出示了自己的邀请函,随后穿过长廊,往尽头的房间走去。
房门虚掩着,隔着远距离,陶笛的声音飘入阎流星的耳朵里。
“这里的一切我都是不会卖的!”
由于情绪激动,陶笛刚一说完,胸口便发出强烈的震动,传来撕心裂肺的咳嗽。
男人的声音沙哑尖锐:“不就是挣钱吗?现在挣到钱了,反倒装起清高来了?”
话语刺激着陶笛,咳嗽声变得愈发剧烈,让旁人听了都觉得难受,可对面却没有要停止的意思。
男人拉开椅子,坐在上面:“说好听点,你们是设计师,可说白了,你们本质上和流水线上的工人有什么区别?不过是比旁人多那么一点才华,多那么一点稍纵即逝的泡沫。当泡沫消失,你又是谁?
“陶笛,别再高傲了,你迟早会被替代的,还是趁早卖个好价钱吧。”
男人说完,不顾陶笛的嘶吼,摔门而去,差点撞上阎流星。
阎流星反应极快,右脚往后一旋,轻盈地避开了男人的身躯。
男人一个趔趄,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子,抬手骂道:“不长眼的家伙。”
阎流星没有理会他,一步跨入门内,把房门反锁,将男人隔绝在了门外。
陶笛依旧是一身黑色打扮,佝偻着身体趴在桌子上,双手捂脸,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萎靡,颓废,浑身颤抖,仍在猛烈咳嗽。
“你还好吗?我还是送你去医院吧?”
阎流星有些不知所措,他将手放在陶笛的后背上,企图让他稍微好受一点。
可他的手刚一触摸到陶笛,手上坚硬的触感让他不由得动作一顿。
陶笛已经瘦得只剩一具骨头架子了,每一次外力的触碰对他来说都不是什么美好的体验。
阎流星只好抬手上移,轻柔地触碰他脖子上的皮肤。
突如其来的温柔让陶笛回头。
毛线帽被他压得极低,凹陷的双眼被夹在口罩和帽檐之间,尽是疲态。
陶笛:“你都听到了?”
阎流星没有回应,说:“我们还是先去医院吧。”
陶笛笑了:“你不是临终事务局的管理员吗?麻烦专业一点,好吗?我说了不去就不去,不要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可是……”
陶笛的双眼逐渐失焦,似乎正越过阎流星看向更远的地方。
他说:“我会向世人展现出极致的艺术。这份极致无可复制!流星,你只需要看着就好,睁大眼睛,好好看着,看着我和我的作品是如何让所有人欢呼的。”
“你怎么了?”林玥见阎流星回来,将用来占座的书包移开。
阎流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心里的感受,只能像林玥摇摇头,静静地坐回到位置上,等待开场。
四周的灯光暗下,优美的和旋响起,周围镁光灯闪烁,一个巨大的金色鸟笼出现在舞台上空的正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