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过道的同学买了书袋，挂在书桌一侧，随手拿随手放，很快就找到物理书了。有些坐里面的同学，要么是把书堆进教室后排的柜子里，要么像司慧黎这样用书架卡着书，立在桌面上，尽可能留出一片空地，也算简洁明了。

邓平讲课有个特点，就是会时不时讲些题外话。

比如自己家里发生过什么事，比如自己上个礼拜去了哪里。

到目前为止，他向他们公开的情报有：他儿子就读中山大学生物科学系，并且女朋友是同系研究生，家住藏业路，寒假会去老婆的老家延吉做泡菜；小叔子婚姻不幸福，但很会赚钱，只有大专文凭但很有经济头脑，在小南山开了一家洗车店，每天闲来就会找他去钓钓鱼……

大家也不知道这跟物理有什么关系，但他们不介意他多说点。因为这样一来，大家就能偷偷写作业了。

司慧黎算是“偷偷写作业”这个团队里的积极分子。

邓平在刚上课没多久时发了一张作为双休日作业的单元卷，司慧黎习惯先做最后的计算题再反回开头做选择题，等她做到实验题第一题时，《学霸儿子勇敢直博》的故事也结束了。

下课后，司慧黎拿着物理卷上空着的题目跑去问物理课代表戴昊光，刚巧戴昊光周边的同学也写到这题，几人便一块交流起来。司慧黎得到答案后心满意足地回座位，开始整理桌面。

秀惪高中就是这点好，有休息它是真给放。

不论是高一高二还是高三，星期五下午都只有两节课。一节社团课，一节主课。两节课结束后，就是每周一次的大扫除。

黄老师曾下过令，只要把自己的任务做完，就可以直接走人。于是很多人急冲冲跑去厕所装水，为了赶时间愣是不搅干拖把，任由拖把上的水滴一路。

得亏水不是红色的，否则走廊跟犯罪现场似的。

司慧黎因为身高优势被安排擦走廊的玻璃，她跟王萱莓两个人花了十五分钟才擦完四扇玻璃加两扇门。

司慧黎托起红盆，里面的水已经浑浊到能写一副毛笔字对联了。王萱莓也想来搭把手，司慧黎推了推眼镜，摇头道：“我去倒水吧，你回去好了。”

王萱莓也不强行帮忙，点头说：“那下个礼拜我倒。”

司慧黎倒完水，洗了两遍抹布和红盆子，器具全捣腾干净才放回储物柜。

只要再去班长那里划过勾，她和王萱莓的打扫工作就正式结束了。

周宁静在她和王萱莓的名字边上划勾的瞬间，司慧黎感觉自己体内的一股浊气烟消云散。

没事干的她整个人都散漫起来，优哉游哉地问：“班长你得等所有人搞完了才能走吗？”

周宁静合上本子回答她：“我无所谓，反正我是住校的。”

“你住校的啊？难怪啊，我看你每次放学都不着急，”司慧黎冲周宁静笑了，“你接着忙吧。”

“嗯。”周宁静的长相虽然给人一种杀伐果断的冷冽感，但她有两处特别明显的酒窝，只要稍微扬起一点就会显露出来。所以司慧黎一点也不怕她，反而觉得她很亲切。

“我要是有酒窝会是啥样子呢？应该挺搞笑的……”

司慧黎想象那个画面，慢慢走回座位。

司慧黎屁股还没坐热乎，杨后骏过来了，他拿起司慧黎放在最上层的物理卷来回翻看。

“你这做题速度够可以的啊，”杨后骏对这试卷爱不释手，对司慧黎献出谄媚的笑容，“黎姐，借小的参谋……”

杨后骏话音未落，手里的试卷被曲潍抽走了。

“抄就抄，说什么参谋，”曲潍捏着纸卷一角递给司慧黎，“放好，别再被拿走了。”

“哦。”司慧黎将试卷对折，与其他卷子一起塞进文件夹里，再装进书包。

“抄就过分了啊，”杨后骏在曲潍的视线下越说越没底气，最后变成了嘟囔，“我是读书人，读书人的事怎么能说抄呢。”

曲潍没再看杨后骏，他注视着司慧黎的手指，声音轻缓：“你待会等我十分钟，黄老师有事找我……嗯，要是我十分钟没来，你就先走吧。”

“没事啊，反正我也不着急回家，”司慧黎拿出数学习册，书包挂上椅背，“你慢慢聊，我写作业。”

“也行，那我过去了。”曲潍将书包放在桌上，就这样两手空空地去了。

杨后骏观察曲潍的背影，确定地点头道：“看上去挺悠闲的，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才刚开学，能有什么大事啊，”司慧黎抱着数学练习册招呼杨后骏，“骏哥要不要一起做题啊？”

杨后骏看着人越来越少的教室，婉拒了：“不了，你骏哥我今日有大事要办，事关几千个兄弟的命运，我不能让我的兄弟们流离失所！不能让我的兄弟们失望，正所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

司慧黎：“你是不是要做游戏里的工会任务。”

杨后骏：“是。”

“打游戏就打游戏呗，还背起古诗来了，”司慧黎从笔袋里拿出水笔，“当我没问，你走吧。”

“哥们儿下次陪你，下次一定，真的。哦对了，我回去上企鹅找你，就是那张试卷的事，你懂的哈——”杨后骏背起书包，冲司慧黎打了一个响指，跑出了教室。

“我也没说答应啊。”司慧黎摇头，接着做题。

黑笔上的小狗挂件在挥动时“啪嗒啪嗒”地响着。

写到最后一题了，司慧黎咬着小狗思考待会要不要买根棒冰吃。

小布丁挺好的，实惠又便宜。

但巧克力味的也不错啊，要是有薄巧更好，诶，最新上架的那个芒果的看着挺好吃的……能不能吃两根啊？

到时候问问曲潍，要是他也吃，那就两个人合起来买一盒里有好几根棒冰的那种。

“但他们要是知道我吃太多的话，那肯定……卧槽！吓我一跳！”司慧黎喃喃着抬头，原本空荡的前桌座位上竟坐着一个人，吓得她身子一震。

看清来人后，司慧黎抚摸着差点被咬掉的小狗，哭笑不得：“杨绽？你什么时候来的？”

她真不知道杨绽什么时候坐过来的，就这样不声不响地坐在那里，跟恐怖片里突然出现在树后面的杀手一样。

不过可以从此人僵硬的四肢、阴沉的表情看出——

杨绽也吓了一跳。

“两分三十秒前，”杨绽盯着手表，“哦，四十秒了。”

司慧黎：“……”

这么精确的吗？

司慧黎放下水笔问：“你有什么事吗？”

“嗯，”杨绽眼睛一眨，才想起自己过来做什么的，扬声回答，“今天谢谢你。”